關不渡不明所以,抬眸看去。


    光月圓潤的眼眸底下是毫不掩飾的諷刺,他說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不愁吃喝的頂層人士,哪裏來的這麽多的怪癖。」


    「他們有的人以鞭打,淩虐我們為樂子,就是想看不屈不撓的人低頭求饒。還有的以羞辱,踐踏我們為樂子,以顯得他們格外與眾不同和高高在上。」


    「還有的倒是從不對我們動手,但這種人漠視鄙夷我們,仿佛多看一眼,都髒汙了他們的眼,以顯示他們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但是,關爺。」


    光月定定看著關不渡,一字一句道:「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比他們都要惡劣,還要可悲,你真正想玩弄的是我們的心。」


    關不渡指尖一頓,指腹上夾的白色棋子落入黑棋盤中,打翻好幾顆棋子。


    關不渡垂眸,沒有再看對麵那雙灼灼如烈陽,仿佛能看透他內心的眼睛。


    他聽見關月冷笑一聲,隨即又道:「所以,我並不感謝您,也不覺得是您救了我,因為那一天您救了誰都不奇怪,您需要的不是麵前的這個光月,不過是個能引起您心底一絲波動的棋子罷了。」


    「您真正想救的也不是我......」


    「而是您自己。」


    「可惜,您從一開始就選擇錯了人,註定走錯了路,因為我這裏隻有無間地獄和燃燒不盡的仇恨。」


    您真正想救的不是光月,而是您自己。


    關不渡緩緩睜開眼睛。


    耳邊空靈的聲音漸漸遠去,他感覺到身下軟綿的觸感,看到熟悉的房頂,知道自己已經迴到了關宅。


    【嘎嘎嘎嘎......真是個不識好歹的人,如果沒有你當時救下了他,光月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弄死了,他還敢對你動刀子?】


    【怎麽樣,要不要反殺了他?再狠狠的折磨他?反正他們這種人,也沒什麽人權,你家大業大,弄死一個光月也沒人敢找你的麻煩!】


    耳邊響起一道聒噪的聲音。


    刺的關不渡的耳膜都生疼生疼,他扭頭一看,自己房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屎黃色的大狗狗,一雙黑豆一般的眼睛,此刻陰惻惻的盯著自己。


    察覺關不渡看過來,天勾立刻昂首挺胸,展示自己威風凜凜的氣度。


    可惜,關不渡下一秒就收迴了視線,又閉上了眼睛,淡淡道:「出去。」


    出,出去?


    天勾張大了狗嘴,立刻蹦躂到關不渡的身旁,將柔軟的床踩出一個一個梅花印子。


    【你有沒有搞錯!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不好奇自己為......】


    「不好奇。」


    【你就不好奇我......】


    「不好奇。」


    【你就不好......】


    「不好奇。」


    天勾齜牙咧嘴,憤怒一吼,【本大人的話還沒說完呢!就算你真的不好奇,好歹也聽本大人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再迴答啊!真的!真的!真的!太不討人喜歡了!】


    想想自己上一任的『觀測對象』,天勾覺得秦隨風簡直都是自己的小天使!


    起碼他會好好聽自己說話啊喂!


    關不渡深深吸了一口,淡漠的嗓音終於響起,他說:「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自己現在『死而復生』恐怕和你有關,至於具體的經過,我投海的時候也聽清了,我有腦子有記憶力,不需要再聽一遍廢話。」


    【廢?廢話?】


    「不過,我有一個疑問。」


    天勾一聽,立刻昂首挺胸,一副『真拿你沒辦法,你求求我還是能給你解答』的表情。


    關不渡頓了頓,終於道:「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你看我哪裏像是舔狗,你要真的想找舔狗,門外那個才是。」


    沒錯,明明邢舟才是他的舔狗。


    至於自己,和舔狗一個字也沒有關係,不!半半個字也沒有關係。


    【嘿嘿嘿......】


    天勾飽含深意的邪魅一笑,【你不要懷疑本大爺的眼力,門外那個可不是舔狗,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哪怕重來千遍萬遍,他都隻會走這麽一條路。】


    【但是你呢?】


    【他不迷茫,你迷茫。】


    【你救光月,迷茫,你按照自己的意願對關月好,迷茫,甚至你表麵上因為光月與其他人為敵,更不惜手染血腥,還迷茫,你所謂的投海自盡,不過是不想麵對自己選擇的失敗,更迷茫......】


    【嘎嘎嘎,你這二十多年究竟在活個什麽啊?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關不渡微微睜大了眼眸,耳邊的笑聲不斷,可是他卻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內心有一絲絲的憤怒,這在以往從未有過。


    他在憤怒什麽?


    在憤怒什麽?


    大約是裏麵的狗叫聲太大,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還有一道淩亂的腳步聲。


    邢舟推門而進,哪怕在這麽急切的心情之下,他依舊將聲音控製在一個合理的分貝,似乎是怕打擾裏麵的人。


    邢舟驚疑不定的目光先是落在床上麵色慘白的關不渡身上,對上一雙漆如點墨的眸子,心髒一跳,連聲音都顫抖幾分。


    「關爺!您醒來了,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邢舟連忙半蹲在床邊,一隻手想要觸碰關不渡,又怕驚擾著什麽,隻能停留在虛空中。


    關不渡打量這個人,這才發現對方的衣服居然還是那天晚上去淩海酒店的一套,從未換過,有些褶皺還有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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