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元眼裏含著淚,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老師,你救了我一命!”方展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再說!”


    方展心底此時一直在想著褚遂離的話,如果那呂奉河真的歹毒至此,想要把這裏的立柱毀掉的話,他連想都不敢想會是什麽後果。


    向前走了不遠,突然聽到有淒慘的聲音傳來:“我還沒活夠!我要白水呀!白水在哪?怎麽都沒有了!”


    “白水!白水!明明應該就在這裏的,怎麽不見了!啊!”


    “我不想死!他媽的!老子還不想死!白水呢?到底哪去了?”


    淒慘而又恐怖的聲音伴隨著有金屬挖到地下的聲音,同時有光亮透射過來,越來越近。方展帶著四個小家夥,隨著聲音的逐步臨近,轉過幾道立柱後,前麵一片火光大亮。


    隻見火光是握在幾個人手裏的火把,分別是林書山、周顯、馬文公三人。還有各自的夫人,每人手裏一根火把。把整座地下空間,映得通紅一片。


    方展立刻收起全部心燈。


    在火光中間,幾個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人,各自揮舞著鎬頭,不斷向地下深挖下去。潯陽道四人未曾動手,但眼神關切,密切注視著那幾個揮舞著鎬頭的詭異人。


    李玄衣與尚可左右顧盼,似乎正在尋找什麽人。


    方展帶著四人突然出現,隻見三位夫人幾乎崩潰似的跑過來,各自抱起自己的孩兒,嚎啕大哭。


    這一幕,很揪心!


    方展看看尚可與李玄衣,皺了皺眉:“你們怎麽也下來了?從哪下來的?”


    李玄衣道:“那呂奉河說這幾個孩子就在井下,還真是沒騙人。我跟你說,三丈碑倒了,下麵就是井口嘛!你怎麽也在井下,你是從哪下來的?”


    方展心底的涼意已經到頂,對二人急道:“你們各帶一人,先出去,要快!”


    李玄衣與尚可見他臉色凝重異常,不再問什麽,李玄衣夾起周繼元,尚可摟過馬果兒,向著通向井口的地方奔去。


    方展對褚遂離道:“遂離,你帶著小道士,我帶著毛團兒,咱們一塊兒出去!”


    褚遂離使勁點了一下頭。方展又對著三位夫人道:“三位夫人,你們先行,三位家主在後,我和我的家人在你們之後,此地不能呆,快走!”


    褚遂離聽到方展的話,眼裏的溫情驟升。


    三大家主此時見方展的神情異常,知道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會發生,不再多問一句,擁著三位夫人,也向著剛才下來的地方奔去。


    就在所有人來到地下井口,準備順著垂下的繩索向上攀時,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再次發生。


    隻見就在垂下的繩索上麵,如串在一起的蚱蜢一般,不知有多少人,順著井口正在緩緩下來。


    那些人嘴裏同時在喊著:“我還沒死!我還沒死!什麽東西在叫我,你等我,我來找你了!”


    這一下,原本離開井下最快的捷徑,全部被人占據。


    李玄衣與尚可看著源源不斷從井口下來的人,不禁大唿糟糕。


    而與此同時,就聽得後麵正在掘地的三大家族的先輩三人,傳出慘烈無比的吼聲。


    所有人被這吼聲驚得心底一顫。


    不禁同時轉過頭來,看到了令他們終生都想忘掉的事情。隻見林金盞、周裏、馬玄德三人的臉上,眼裏、口裏、鼻孔裏、耳際,同時有東西正在緩緩拱出來。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後,隻覺得渾身都長滿了雞皮疙瘩,隻看了一眼,就全都轉過頭來。


    而在此時,第一個順著井口攀下來的人,終於落到井底。對著林書山道:“兒啊,是你在找為父嗎?”


    林書山大驚,隻見站在麵前的正是自己去世多年的父親。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該怎麽辦。隨後,不斷有人落到井底。一個對著周顯說道:“顯兒,你現在還好嗎?”


    一個對著馬文公說道:“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我的兒呀,可要記得留下根苗。”


    這一刻,所有人都已知道,源源不斷下來的人,都是三大家族連續幾代的所有親人。


    林書山、周顯、馬文公三人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祖父。而那位林家曾祖父突然走到林金盞跟前,跪倒地上,口裏叫著爹。


    林金盞此時哪有心思去認自己的兒子,他已經滿身都在往外爬著東西。馬玄德和周裏跟他的境遇一樣。三人滾在地上,口裏還在喊著:“白水!白水呀!哪去了!”


    而此時,就聽得井下遠處的地方,響起同樣慘烈的一聲嘶吼。那是呂奉河的聲音。


    呂奉河一邊嘶吼,一邊狂笑,已經極度扭曲的聲音裏,傳來他說的話:“白水!哈哈哈哈!哪有啊!要是有,老夫又何必非得報這個仇。這井下,早已經被我摸遍了,沒有!哈哈哈哈!等死吧!”話音剛落,就聽得“通”的一聲巨響。


    褚遂離看著方展,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說道:“公子,你先上,要快!”說完,隻見褚遂離瞬間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急速奔去。


    下一刻,井下哀嚎四起!


    所有下井的三大家族的先人們,從身體裏,臉孔裏,不斷爬出一隻隻金色的蟲子。


    方展此時已經顧不上再去驚訝,見到繩索上麵的人都已到了井下,對著尚可與李玄衣說道:“一人帶兩個,可以嗎?”


    李玄衣與尚可沒有說話,二人一個拉起黃盛香,一個背起林眸清,同時身負兩人,一個在胸前,一個在後背,同時對著負起的兩人說了一句:“抓緊了。”迴身又看了方展一眼,李玄衣問道:“你呢?”


    方展道:“我的家人還在裏麵,我要等他,放心,先上去。”


    李玄衣疑惑的問道:“家人?”


    方展道:“我家裏新來的那位家人!”


    李玄衣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把他們送上去就下來接你,可不要騙我們!”


    方展笑了笑:“說啥呢!何時騙過你們!快上!”


    就在此時,隻聽馬文公說道:“果兒,要記得留下果兒,咱們馬家,不能在你這一代斷了根!”


    馬果兒附在尚可身前,眨眨眼,說道:“爹,娘,我等你們上來!”


    隻見李玄衣一聲清叱:“抓住嘍!”隨著聲音響起,李玄衣雙腿一彈,伸手抓住繩索稍一借力,身體直接串了上去。在井壁上麵連續幾個借力,方展已經看不到身影。


    尚可深深的看了一眼方展,說道:“我馬上下來!”


    方展道:“記住!不可再下來!告訴玄衣,都不可下來!我馬上就會上去,相信我!”


    尚可還在看著他,方展怒道:“快走,別忘了,你身上有兩個孩子!”


    尚可再次看了他一眼,隨後向上麵竄去。


    方展對三位夫人說道:“三位夫人,快上!”


    馬文公笑著對夫人說道:“好好照看果兒,我就不上去了!”


    馬夫人大驚:“你想幹什麽!快上去!”


    隻見馬文公苦笑了一聲,緩緩解開衣領,幾人看去,在馬文公的脖頸下麵,正有一隻金色的蟬緩緩爬出來。馬文公苦笑道:“我是第四代,我沒有躲過去,你看,我跟他們一樣!”


    馬夫人一聲長笑,淚水滾下來,緩緩的,堅定的,悲慟的說道:“果兒有人照料,我陪你!”


    馬文公正欲發怒,就見林書山同樣苦笑了一聲,說道:“馬哥,我陪你!”緩緩解開衣服,胸前有一隻金蟬正在爬出來。


    周顯哈哈一笑,說道:“我們三家,何時分開過?”說完,同樣解開衣服,在右胸口處,爬出了金蟬的一點點邊緣。


    三位夫人看了看方展,又互相看了看,同時跪下身去,林夫人鎮定的說道:“方展啊,我把毛團兒交給你了,幫我好好照顧一下,不過你放心,她是繼元的老婆,不會賴上你。”


    馬夫人和周夫人同時用殷切的眼神看著方展,方展在這一刻,說不出半句話。一瞬後,方展說道:“三位夫人,你們還有孩子,難道也要陪在這裏?”


    林夫人和方展最為相熟,說道:“孩子們都大了,不用我們再操心了,兩位道長沒有下來,就是在等著這一切發生。孩子們有他們,不會沒有著落,我們就不上去了,你也快走吧!”


    方展沉默,心底很是酸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三大家主一直在怒勸自己的夫人,但見三位夫人眼神堅定,知道再勸無益。


    井下慘烈的哀嚎還在繼續著,潯陽道四人在幾經查看最後無果後,突然一同來到繩索邊上,不說一句話,不看任何人一眼,順著繩索攀了上去。方展沒有阻攔,靜靜的看著四人越來越高的身影,迴身又看了看三大家主及夫人,沒有再說什麽。


    遠處還在不斷響起通通的巨響。


    方展抬頭,突然喊一聲:“褚遂離!走!”


    一道黑色的巨大身影在方展喚過之後,突然左飄右晃,眨眼間已來到方展身前,說道:“他瘋了!”


    同時,呂奉河隨後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隻見他手裏拿著一根粗壯的鐵棍,臉上都是爬出的金蟬,站在一根立柱旁,哈哈獰笑道:“都下來陪老夫吧!都是親人了,是吧!”說完,一棍掄圓了,轟然砸向立柱。立柱立刻坍塌。


    與此同時,千木道人的聲音響起:“就讓貧道來了結這一切,貧道也來陪你們!”隻見一道虛幻飄渺的身影裹挾著呂奉河,同時湧向三大家族的先祖們,千木道人又道:“塵歸塵,土歸土,白水覓無蹤,空留一枯骨!


    井下劇烈的震顫起來,三大家族的先祖們很多突然一同返迴繩索處,爭先恐後的來搶奪繩索。褚遂離道:“這些人出去了,必生禍端,公子先走,遂離就來!”隻見褚遂離張開一雙大手,攬住所有人,向著裏麵滾去。


    鋪天蓋地的塵土砂石轟然倒了下來。方展一皺眉,說道:“遂離!快!”褚遂離喊道:“公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方展看了一眼褚遂離的方向,說道:“我等你!”


    褚遂離瞬間閃到身前,提起方展的身子,向上拋去。


    方展身在空中,在井壁上麵連踏幾下,突然衝出井口。與此同時,他眼下的一整片大地,轟然沉了下去。塵煙四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破蒼穹十萬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醉漁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醉漁舟並收藏劍破蒼穹十萬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