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醜陋的身體。」


    從陰刀這樣簡單的兩句話中,奈緒就知道陰刀在想什麽。但是她並沒有著急去做其他的事情,而是詢問他:「為什麽會這樣呢?」


    「妖怪與人類融合之後,會成為半妖。半妖每個月都會有一天,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那以前你為什麽沒有出現?」


    「因為我在偷偷瞞著你。」


    「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


    陰刀不再說話了。那隻輕輕觸碰她的觸手即將離去。奈緒的手握住他的觸手。她湊近過去。即便她被蒙住了眼睛,她看不見陰刀的狀況,卻從手中的觸感感知到,他的觸手非常畸形。


    可是除了能夠摸到滑膩冰冷,其他什麽也沒有。甚至在鼻尖能夠嗅聞到的,除了一種陰冷的味道,其他也什麽都沒有了。很幹淨、很整潔,除了長得很奇怪。


    於是奈緒就握著那根觸手,將自己的吻落在那不知什麽形狀的觸手之上。奈緒感覺到了這觸手輕輕地震顫,奈緒感覺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開始蠕動擁擠,將奈緒緊緊地圍攏起來,像是在擁抱奈緒。


    奈緒在周圍這些奇怪的蠕動和聲響當中,仿佛聽到了對奈緒的親熱和唿喚。奈緒感覺到了一隻觸手抬起了奈緒的下頜,讓奈緒不得不仰起脖頸來,然後一枚吻從上空降落。他的吻更為猛烈、激烈。又幾乎讓奈緒產生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了。


    她笨拙地唿吸著,在這熱烈的吻當中,感受到了炙熱的愛意。這完全是脫去所有偽裝,以最為本真的模樣展露在奈緒麵前的他。以他奈落的模樣,親吻她、擁抱她。想要將她吃進去,吞噬進去,和自己融為一體。這樣的想法忽然一下又得到泯滅,於是這樣的吻就變得輕柔起來。


    他還是沒有鬆開捂住她眼睛的東西,依舊不想讓她看見周圍的所有東西,即便她用剛才那樣的舉動來表達她的愛,可是他始終還是以這樣一副的軀體接近她,甚至他依舊用的不是他本真的一切,而是在這醜陋的一切,包裹的還是一個叫做陰刀的皮囊。到現在,他始終都不是奈落本身,而是陰刀。


    她的所愛,是陰刀。


    第39章


    奈緒以為自己今天晚上要遭遇什麽奇特的經歷,她也等待那經歷降臨,然而那原本箍住奈緒腰身的觸手卻漸漸收了迴去。最後她得到的,隻是陰刀的一個吻。


    陰刀和奈緒說:「你先離開這個房間吧,是我打擾到你睡覺了。」


    奈緒從他這個輕柔,卻又急切的吻中,感覺到了陰刀一種小心翼翼的心態。不知道到底是因為而感覺到小心翼翼——奈緒想到,是因為此時奈緒要麵對的,是他那妖怪的醜陋的軀體嗎?


    奈緒想要和陰刀說她並不在意,於是她也這樣說了,奈緒和他說:「陰刀,我並不介意你的身體是妖怪。你讓我看看你。」那覆蓋在奈緒眼睛上的那隻觸手,從始至終都沒有將奈緒的眼睛露出來。奈緒也從始至終,沒有看清陰刀真切的模樣。


    奈緒又再一次聽到了,在這黑暗當中屬於陰刀的嘆息。可是他沒有再說什麽。


    那一隻觸手再一次輕攬了奈緒的腰身,奈緒以為陰刀接受了——接受了他自己——其實奈緒真的一點都不介意陰刀妖怪的軀體到底是怎麽樣的,她確實所愛的,隻是陰刀本身而已。


    她真切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陰刀好像無法接受他的身體是這樣的,所以他不願意讓奈緒知道,也不願意讓奈緒看見。所以奈緒知道,陰刀其實一點都不能接受自己的軀體是這樣的妖怪模樣。


    她感受到了陰刀的自我厭棄。奈緒想要告訴他,其實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當她想要再次訴說自己的心意時,她的眼前突然恢復了光明,她的眼前不再是那一片漆黑。而是那在室外皎潔的圓月與銀色籠罩下的廊廡。她已經被陰刀送到這外麵來了,她也完全沒有看清楚陰刀的模樣。


    她轉身看了在自己身後的這間屋子。


    能夠稍微看見障子門上的一些奇怪扭曲的陰影,卻也看不清裏麵真切的模樣。奈緒知道陰刀真的不想讓她知道,他此時到底是什麽模樣,也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陰刀都會將她的話當做是哄他開心的話來聽。


    奈緒到底沒有繼續守在這間屋子的跟前,既然陰刀不想讓她知道他現在的狀況,那麽她就不去看他,不去直視他。直到他能夠願意讓她去看他的時候再說。所以奈緒還是離開了。


    隻是在離開之前,她輕輕地,將一個吻落在門扉之上。她不管陰刀知不知道,她隻是想要表達自己對他的心意而已。


    奈緒找了個地方安靜地睡了一個夜晚。她醒來時感覺到自己被人攬在懷裏,她知道是陰刀迴來了。她下意識在陰刀的懷裏蹭了蹭,在睡眼朦朧的時候,將吻落在陰刀的下頜上。她還沒睜開眼睛,就聽到了陰刀說:「已經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吃食。」


    奈緒懶洋洋地迴答了一聲:「嗯,我想再睡會兒。」


    陰刀說:「好。」


    奈緒敏銳地察覺到,自從她撞見了陰刀軀體徹底變成妖怪的那個夜晚,陰刀就變得很奇怪。他時常還是會坐在那裏不知道到底在凝望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奈緒也無法猜透陰刀的情緒,隻想安靜地跟隨在陰刀的身邊,想要讓陰刀知道她心裏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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