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收到的委託任務隻是殺死咒靈,但他相信,若他不把這小孩兒全須全尾地送迴去,之後不僅拿不到委託尾款,還會惹得一身騷。


    被僱主盯上也就罷了,還有損他圈裏的聲譽。


    似乎是知道甚爾投鼠忌器,那咒靈見此路不通,竟大吼一聲,背後伸出數十個觸手,遮擋住甚爾的視線,隨即操縱著匠海的身體,直直朝著甚爾衝去!


    狂躁的咒力擊打在畫有咒文的玻璃窗戶上,發出搖搖欲墜的聲音。


    甚爾收起長劍,用大刀砍落觸手,抵擋罡風,身形在咒力掀起的風暴中屹然不動,直到匠海的身體漸漸靠近,他才不得不退後,唯恐不小心把這小少爺也納入攻擊範圍。


    咒靈咄咄逼人,甚爾節節後退,不知不覺就跨過了咒文覆蓋的邊界,風暴卷過牆壁,炸出幾條深深的裂紋。


    而此時,外頭的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咒靈的咒力頓時又強盛了幾分,更加猛烈的罡風擊打在甚爾的刀刃上,震得它嗡嗡作響。


    甚爾當即停下腳步。


    再往後退,咒靈的力量就會泄露出這層樓,到時整棟別墅都會坍塌。


    他不會有事,就是咒靈得跑,有人會受傷。


    那女人最好跑了。甚爾嘁了一聲。


    隻能想辦法先把這隻咒靈封印了。


    再不行……


    那就隻能殺了!


    灰藍色的眼眸中,殺意頓起!


    就在這時,一聲機括聲響起,走廊對麵的樓梯門,竟在這時緩緩打開了。


    「禪院!匠海君!」曉推開門,眼見著樓頂一片狼籍,大吃一驚,「禪院!匠海君!你們沒事吧!」


    甚爾身形一頓,眼中的殺氣頓時如同清晨的濃霧,隨著初生的太陽,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怎麽又迴來了!甚爾煩死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當曉踏入頂樓的那一刻起,那咒靈竟是發出一聲驚唿,整隻咒靈瞬間縮迴了匠海的身體裏,連猩紅的眼睛都重新變迴了清澈。


    匠海眨了眨眼,下一秒,整個人頓時向後倒去。


    「匠海君!」曉當即撲上前去,將匠海接住。


    迎麵的壓力驟然消失,甚爾身形一晃,重新站穩。


    是束縛。


    生命隻被困在病房方寸之間的人,能寄託的希望屈指可數,從他們身上誕生的咒靈,即使是立下束縛,都偏要在這場「大戲」中留個位置給醫生。


    仿佛陰陽八卦中唯一的生門。


    ——當醫生在場時,咒靈的力量將會被壓製,每日一次。


    好像想要盡力維持某種嚮往生的平和,又好像是在證明自己的存在仍被人牽掛。


    而今天正好,是曉第一次上頂樓。


    「匠海君!匠海君!」曉焦急地唿喚匠海,隨即抬頭一瞥,發現了匠海大腿上的巨大腫瘤,「怎麽迴事?!」


    「你看得見——」甚爾當即止住話頭,麵不改色地收迴作勢要下砍的大刀,「不知道,一個晚上就長出來了。你怎麽沒有跟著那些侍女走?」


    「她們說煤氣管爆炸了,但是我沒看到匠海君下來。」曉既心疼又生氣,「她們怎麽能丟下他不管呢?!」


    「誰知道。」甚爾不敢放鬆警惕,手上依舊緊握大刀。


    束縛有時間限製,他得盡快想辦法。


    突然,曉尖叫道:「匠海的心跳——!」


    甚爾當即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匠海的脖頸,果然感覺手下的脈搏越來越弱。


    曉快速檢查了匠海全身,沒有發現傷口,第一時間開始搶救,一邊催促甚爾道:「快,叫救護車!」


    「救護車來不及了。」甚爾望了望窗外的森林,忽然心頭一動,指了指匠海大腿上的腫瘤,「這就是他快死的原因,你能解決嗎?」


    「這……什麽?」曉察覺到自己的搶救沒有用,當即反應過來,「你想讓我在這裏做手術?」


    「試試。」甚爾挑挑眉,「這不就是你來這裏的用處嗎?」


    束縛換個說法,也就是弱點。


    「你隻有兩個小時。」甚爾站起身,朝四周的廢墟張望,「幹不幹?」


    他自然可以一刀將這顆腫瘤切下,但小孩連著的這條腿,恐怕就不保了。


    甚爾已心有打算,若是曉拒絕,他便抬刀威脅。


    左右都是一個結果。


    「好!」


    感受著手底下逐漸流失的生命,曉雖心有疑慮,但也沒有時間猶豫了。


    沒有無菌消毒,沒有封閉的場所,沒有足夠的光源……這裏的環境根本無法達到一個外科手術的最低要求。


    但是,若這裏是戰場,條件隻會更糟!


    早已做好這個覺悟的曉迅速冷靜了下來,指揮著甚爾從廢墟中翻出了一塊還算幹淨的被褥鋪在匠海身下,還順帶找到了她昨天遺留在這的醫療箱。


    不幸中的萬幸,裏頭的麻醉藥還完好無損。


    「沒燈!」


    黑夜已經降臨,而這層樓的燈早就已經被損壞了。


    甚爾連忙背過身子,從曉看不見的蠶寶寶嘴裏抓出一個手電筒。


    「隻有這個了。」甚爾打開電源。


    無暇顧及他是從哪兒拿來的手電筒,匠海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曉套上醫療手套,當即就要開始手術。


    下刀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氣。


    時間緊迫,其實這個時候她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沒有儀器的輔助檢查,隻有甚爾的一麵之詞還有她現場對腫瘤的觀察,根本無法判斷任何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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