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公放,讓我聽聽你在做什麽。」他冷冷道。


    盧森握著電話,有些遲疑。可他依舊遵照了白唯的要求,按下了公放鍵。


    電話裏傳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


    「盧森,你剛才為什麽突然掛電話。我和你說的白唯的事情,你清楚了嗎?讓他做一個普通的老師,是對他的浪費,是讓他的才華蒙塵!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就應該幫他……」


    屋子裏除了電話,別的什麽聲音也聽不見了。


    盧森是怪物。他不懂人類的情感,不懂人類的人情世故。但他擁有著身為怪物的直覺。這種直覺讓他在槍林彈雨中生存,戰勝了一次又一次的襲擊。他躲過炸彈、反擊狙擊手、越過安保……他能做一名出色的傭兵的部分理由,正是出於此。


    可這一刻,他的直覺卻忽然地告訴他,他感到十分惶恐。


    不是對生命危險的惶恐,不是對即將到來的襲擊的惶恐,也不是對自己做錯了事的惶恐。


    而是……仿佛珍視之人將會受到傷害的、作為愛他之人會感受到的惶恐。


    明明,這裏什麽武器都沒有。


    他一點點轉頭,看向客廳中央的白唯。白唯站在原地,直直的,像是一幅畫。


    可白唯的臉色慘白。他琥珀色的眼睛看著他,此刻卻露出了仿佛漆黑的質感。


    他像是一隻鬼一樣地站在那裏,眼眸直勾勾的,卻沒有看著話筒——即使話筒裏傳來的,是他的生理學父親薛鏡宇的聲音。


    他看著盧森。


    第59章 新合同


    「親愛的……」


    「寶寶。」


    「阿唯。」


    「你聽我說……」


    白唯走到盧森身邊,一言不發地把電話掛掉。


    他什麽也沒說,轉身往樓上走去,背影比任何一刻都要挺得直直的。


    那一刻,盧森比過去任何時刻都要慌張。


    他明明擁有可以洗掉白唯的記憶、改變白唯的迴憶的能力。無論如何,改變認知對於他這樣的異種來說從來不是什麽難事。一個人類的襲擊也絕不是什麽值得讓一隻異種恐懼的事。


    可這時的白唯的背影給他一種……他走了就再也不會迴來的感覺。


    他攀上高樓,卻有如在他麵前沉入地下。


    他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他今天下午在你迴家之前給我打的電話。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甚至沒有被邀請參加我們的婚禮,也從來沒在我們的生活裏出現過。」


    「……」


    「我不能認同這樣的人是我的嶽父。所以他和我說了一堆話,我全都沒有聽進去。這就是他在我掛掉電話後又立刻打迴來的原因。」


    「……」


    「如果我剛才和他相談甚歡,他根本不會又把電話打給我,還對我大吼。他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一句都沒有信……」


    「不是。」


    「不是什麽?」


    白唯看向他。盧森的心髒被揪緊了,他看見那雙眼在努力保持平靜。


    「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白唯說,「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對你說的,至少80%是事實。」


    此刻白唯站在樓梯的頂端,盧森距離他隻有三、四步的距離。盧森忽然意識到,這個高度差與他如今在樓梯上的位置,讓他很適合被白唯推下去。白唯在那一刻似乎也確實決定這麽做了——他把手放在了盧森的肩膀上。


    可他最終什麽也沒有做,他收迴手,轉身跑進了書房。


    天啊。


    盧森覺得自己身體裏擬態出來的器官碎裂了、至少有一個器官碎裂了。他真希望白唯剛才能一時激動,把他推下樓梯。這樣他至少可以假裝死在樓梯上一個小時,來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氣氛。


    他一直知道的,隻要他死一次,白唯的心情就會變好一點。


    拆門是盧森的特長。可他逡巡在書房之外,最終隻敢偷偷地遞進了一隻眼睛。在購買這棟房子時,白唯說這棟房子太大了,對於普通人來說,至少要把旁邊那半棟當成民宿租出去才沒有那麽可怕。


    或許白唯已經忘記了,可他現在還記得這段話。


    而且他今天第一次覺得這棟房子真的很大。房子裏明明到處都是他和白唯的東西,牆上是照片,軟木板上是明信片,展示櫃裏是模型。可這些東西大多是偽造的,隻要沒有白唯在,它們都一文不值。


    而他,就像那些一文不值的東西一樣,被拋棄在了白唯不在的空間裏。


    早知道他剛才應該假裝自己摔下樓梯的。至少他也可以意外死在白唯麵前,讓白唯陷入短暫的疑惑,可能白唯就會高興一點……盧森覺得自己真的很愚蠢。


    他的眼睛在書房裏遊走,終於看見了坐在書桌前的白唯。白唯一動不動,沒有在寫字也沒有在看書,好像就隻是在發呆一樣,眼睛看著窗台,看著空氣裏不存在的地方。


    這讓盧森覺得更難過了。就像他和這棟房子都是白唯不需要的一樣。


    那座窗台讓他想起來自己從這裏摔下去的迴憶。如果這時他在窗台邊就好了,至少這樣,當他從窗台上摔下來時,白唯鐵定會看著他的。


    而不是在與不存在的幻影打架。


    盧森坐在門板外,慢慢迴憶謝鏡宇和他說的事情。


    在機場和他分開後,白唯去了南都。或許是因為,南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除了他去過的城市之外,還和他有關聯的城市了。從小到大,白唯的祖父禁止任何人在他的麵前提起他的父親,在他嘴裏,那是個「帶壞」他的「兒子」的東西。垃圾、狐狸精,那個體麵的老人用任何惡毒的詞彙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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