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細雪紛飛,枝幹上落滿了厚重積雪。


    在一陣劇烈的痛意與嘔吐欲中醒來。


    聽著耳邊沉重淩亂的唿吸聲,溫言喻虛虛睜開眼睛,一點點把傅寒川勾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移開,從床的另一側慢慢挪了下來。


    接連一個月沒有怎麽合眼,終於被逼著吃了安眠藥才睡著,好不容易入睡後又陷入了噩夢的傅寒川,絲毫的沒有察覺到身旁的一切。


    溫言喻捂住嘴,給身旁的人拉了拉被子,輕手輕腳摸下了床。


    直到走入浴室,關死了大門。


    溫言喻彎下腰剛想用冷水衝把臉,劇烈的嘔意就讓他渾身一軟,差點直接跌倒。


    溫言喻雙手撐在洗漱台邊緣,額頭抵著小臂,大口大口不停喘氣,壓著聲音嘔出一池黑血,冷汗涔涔的往下滑。


    躺在床上久未行走,小腿一哆嗦,溫言喻一個沒站穩,身體直直磕上地麵。


    手臂磕上瓷磚板的瞬間就擦破了皮,溫言喻沒忍住發出一聲微弱的痛唿,又很快因為沒有力氣重新蔫了下去。


    瓷磚地板又冷又硬,躺在上麵實在算不上舒服,但根本就沒有力氣起來。


    溫言喻幹脆將自己蜷成一團,用屈起的膝蓋緊緊擠壓著腹部,牙齒緊緊咬住卷起的衣物。


    雖然會因此嘔出更多的鮮血,但身上實在太痛,止痛藥對此沒有一點效果,此刻也沒了其他辦法。


    身體內部像有一團冰冷的火焰在燃燒,一遍遍灼燒腐爛的血肉,讓新的生命在體內紮根。


    是痛苦。


    也是新生。


    自他醒來之後配合著做了全身檢查,醫院沒查出問題原因,對此束手無策,他知道問題的原因,但太過玄幻,也不能說。


    本想帶他出國治療的傅寒川,在他的解釋下,好不容易放棄了這個念頭。


    結果從醫院檢查迴來那天開始,每天都會有這麽一遭,漸漸地變成兩天,三天,到現在的五天。


    身上的烙印一層層散去,手臂上的陳年舊傷開始發癢,發痛,結出血痂。


    他本應高興。


    但傅寒川那副根本藏不住的擔心,從他進醫院開始就幾乎沒有怎麽合上過的雙眼。


    一日比一日消瘦疲倦的麵容,一日比一日明顯緊繃的神經,周身越來越厚重的戾氣與驚恐。


    自己每次在傅寒川麵前發作時,哪怕痛到意識模糊,也依然能聽見對方斷斷續續的哭聲。


    每晚入睡時。


    被握緊的雙手,耳邊壓抑的抽噎聲,比往日淩亂沉重的心跳聲,唿吸聲,空氣中散不去的血腥味,家裏那就沒斷過的咖啡和提神藥物。


    都讓他心底的那層負罪感更重。


    傅寒川在因為自己而痛苦。


    知道這點。


    溫言喻強撐著精神沒有喊叫出聲,在地上蜷縮著躺了半晌,終於熬過了最劇烈的那波疼痛。


    待劇痛終於平息,混沌的大腦漸漸清醒起來。


    溫言喻勉強從地上站起身子,冷汗就沒停過,此刻他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濕,細軟的灰發黏在額頭上,像是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整個人狼狽又難堪。


    剛忍過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身體還是軟的,氣也沒喘勻,微一動作,又是一大口濃稠的黑血隨唿吸一起湧出。


    接連不斷地有黑血混著水流,從洗手台衝入下水道。


    睡前沒有吃太多東西,又是剛剛吐完,胃部痙攣得厲害,仿佛有刀子在裏麵攪拌,又痛又難受。


    等到那股難熬的勁兒徹底褪去,溫言喻這才打開水龍頭,捧了一把涼水撲到臉上。


    溫言喻微微抬頭,一看給自己嚇一跳,鏡中映出一張慘白至極的臉,瞳仁渙散,眼球裏全是血絲,臉上也是在嘔吐中染上的點點鮮紅。


    發絲上的染發膏在一次次清洗下褪了不少,頭發顏色大麵積的不均勻,一縷纏著一縷,又亂又糙。


    溫言喻晃晃腦袋。


    側眸看了眼窗外天色。


    那藥吃下去傅寒川最少也得等中午才能醒。


    他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自己,這副樣子可不能讓傅寒川看見。


    溫言喻放出溫水,隨便把臉上沾染的血跡擦拭幹淨。


    抬手脫下身上被冷汗浸濕的衣物,轉身進了剛接滿溫水的浴缸,在水裏蜷了起來,準備迎接下一波疼痛。


    溫水之下,雙臂又癢又脹。


    實在沒忍住,溫言喻皺著眉不停扣撓。


    直到揭開一層陳舊了的血痂。


    看著下麵完好如初,再也看不出曾經傷痕的肌膚,溫言喻愣了愣,忍著癢意反複摸了好幾下。


    壞狗……


    從哪搞來的藥……


    好強……


    頭部一陣發癢,忽覺不對勁,溫言喻神色微頓,拉了把頭發,隻輕輕一拽,一大撮頭發迅速脫落。


    掉落部位又癢又脹,詭異的難受。


    溫言喻:“!!!!”


    不是?!


    我怎麽在掉毛!!!


    還沒來得及細想。


    又是一波痛感襲來。


    水流聲不斷,浴缸內水位已經漲至最高,底部又滑,痛感來得比之前要強,根本沒給人任何準備的機會。


    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水流淹沒了頭頂,鼻腔氣管嗆水的感覺十分難受。


    溫言喻一慌,剛要拉著旁邊的扶手把自己撐起來。


    一波如同術前麻醉的困意襲來,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唿喊,意識被卷入了黑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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