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童話鎮】


    暖融融的桃香和沉香在溫暖的毯子內部交融,苦味散去,留下一片獨特又香甜的氣息。


    清晨。


    在一片柔軟的甜蜜中醒來。


    傅寒川緩緩睜開雙眼,視線從模糊漸漸變得清明。


    溫言喻側偏著腦袋,灰發散亂在臉側,手上還虛握著早已黑屏的手機,半個身子都縮在了他的懷中,唿吸輕淺平緩,睡得正香。


    意識清醒後並未第一時間起身,傅寒川盯著人看了好半晌。


    眸中各種情緒不斷交纏,不停翻湧,瘋狂打架,最終還是膽怯占了上風,所有情愫與情緒被全數吞噬。


    傅寒川垂下眼,輕手輕腳地坐起身。


    洗漱,穿衣,分好溫言喻今日份藥物放在桌上,給玻璃杯中提前放好四塊方糖,安排好餐食。


    【今天公司有重要會議要開,乖乖在家,有事給我打電話。】


    傅寒川思索一番,彎腰把便簽粘在了還沒醒來的垂耳兔腦袋上,穿上外套,起身出門。


    ————


    晌午。


    溫言喻看著因為被遮住視線看不清路,在客廳四處亂撞的霜白小兔,陷入沉默。


    傅寒川……


    怎麽和壞狗一樣……


    好惡趣味……


    溫言喻晃晃腦袋,從沙發上坐起身,剛一起身,眼前一黑,耳朵瘋狂鳴叫,整個人又重新癱了迴去。


    溫言喻:“…………”


    當代年輕人的身體。


    緩了好半晌終於把自己從沙發上拔了起來,溫言喻扶住腰,抱起亂爬的小兔,揭下便簽。


    猛猛親了兩口委屈得不行的小兔,安撫了幾下,把它抱到半開放式籠中繼續玩鬧。


    一個下午過去。


    溫言喻抱著兔兔坐在客廳,一邊迴著微信裏迴不完的信息,一邊整理電腦上的數據。


    那些數據不能一次性全發出來,太過注目很容易被盯上,還得是慢慢來的好。


    他還有時間。


    終於幹完今天的活。


    溫言喻伸伸懶腰,腦袋一陣眩暈,整個人累得不行。


    這些陣子藥物用量雖然減少了一些,但藥物帶來的後遺症,以及身體本身的後遺症還是格外磨人。


    雖說上兩天就老實了這句話不算假,但將這句話放在生理性疾病上,隻能說是不合時宜。


    那份痛苦不是來源於情緒,或不隻是來源於情緒,而是來自客觀存在的神經係統損傷與大腦結構改變。


    大部分精神類疾病是無論多少錢,多少愛,也不能輕易治愈,輕易抹除的生理性疾病,光想靠愛與金錢就輕易消除那份疾病,屬實是有點……天真的傲慢。


    溫言喻耷拉下腦袋,軟趴趴地窩在桌子上,每天沒幹多少工作,就頭暈得不行,渾身都難受,提不起一點力氣。


    神經係統受損的無法止疼,讓骨骼的每一次摩擦都酸痛難忍,輕一點的時候還算好,隻是螞蟻蝕骨,重一點時,別說動了,連下床都格外費勁。


    時不時的思維遲緩也強製讓他隻能休息,畢竟這種事關重大的資料,不能隻要數量不要效率,很多時候幹了沒多久就不能繼續進行下去。


    有時候什麽也不想幹,甚至連澡也不想去洗。


    最近這陣子沒有什麽麵對大眾的工作,如果不是傅寒川每天把他硬抱到浴缸裏洗洗擦擦,說不定他早就變成了髒髒兔。


    聽著窗外雨聲,溫言喻歎口氣,準備繼續躺迴床上睡覺。


    在雨天睡覺也不錯。


    睡到。


    傅寒川迴家。


    等雨停後,他們一起去小區裏吹吹晚風,聽聽音樂,聞聞泥土的氣味,看看月亮,看星光。


    一起入睡。


    雖然並不想承認貪心。


    但還是要說。


    他確實是個貪心的人。


    他喜歡窩在傅寒川懷裏,不管是睡覺,還隻是單純的依偎,也許是缺血的原因,或是某種說不清的原因,他的身體總是很冷,他總是感覺很冷。


    他需要從外部獲取溫暖,但不能是單純的熱源,而是一個活物身上獲取溫暖。


    過去是壞狗,現在是傅寒川,二者本應是不同的存在,但對他而言卻又詭異的相似。


    在過去他想過,他活下去是為了傅寒川,是為了不知何時能見到的家人,是為了責任。


    可在某一瞬,他卻貪心地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我還能活得更久一點,是不是就能讓這份溫度留得更久一點。


    是不是就能。


    多在傅寒川身邊停留一陣。


    他很貪心。


    貪心的想要更多。


    他愛上了傅寒川。


    傅寒川喜歡他,僅僅是朋友的喜歡。


    他們曾互相傷害,曾用盡傷人的話去刺痛對方,也曾互相視為知己,互相愛護,互相重視彼此,曾對彼此推心置腹。


    那些愛與怨早就在這些糾纏裏分不清了。


    聽著傅寒川在他耳邊講述曾與母親和弟弟的點點滴滴,看他眼裏的渴望與痛苦。


    他與傅寒川甚至曾一同貪心地幻想過,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們的家人都還在,傅寒川的母親與弟弟也還在,他和傅寒川還是朋友。


    他們所有人聚在一起。


    他們會一起去往摩爾曼斯克。


    屬於那位母親的,遙遠的故鄉。


    在清晨,在黃昏,在夜晚。


    在河邊,篝火邊,雪地。


    星空下,極光下。


    他們都在一起。


    傅寒川的母親會一邊演奏手風琴,一邊為他們講故事,那個年幼的弟弟和他的妹妹,會黏在他們身邊撒嬌。


    如果他們還在。


    他的母親會在旁邊為他們編織圍巾,他的父親會在旁邊為他們生火,燒烤。


    那個弟弟今年該是16歲,他的妹妹今年是15,這個時間應該都在上高中了吧。


    說不定還會在一所學校。


    隻是幻想,就讓人幸福到無法言語。


    隻是幻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會幸福嗎。


    不會有那一天。


    溫言喻輕歎口氣,一手抱著兔子,一邊拖著沉重的身體緩緩站起。


    就在他剛站起身的瞬間。


    雨聲驟停。


    不。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懷裏的兔子沒了動靜,安靜仿佛木偶,隻有依舊溫熱的身體,證明它還活著。


    悠長鈴聲自這片寂靜中響起。


    心髒在這聲響中漏跳一拍。


    溫言喻轉頭望向陽台,徑直撞入一雙深邃紫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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