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陸明緒驚唿了聲。


    段慕風搶先攙起地上的人,正想著給對方背起來,手下的重量就讓他一愣。


    好輕……


    顧不得思考那麽多,幹脆利落地直接將人抱起,抬腳就朝屋裏跑去。


    【兔寶啊啊啊!!!!】


    【臥槽,咋暈過去了。】


    【淋了這麽久雨,那風還那麽大,八成是發燒了。】


    【笑,他不是男的嗎,這身體素質也太拉了吧,又搞得什麽博取關注的奇怪人設。】


    【額,溫言喻怎麽說也是為了找孩子,攻擊性沒必要這麽強吧。】


    【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上山了,賣什麽慘,笑了。】


    【???】


    【煞筆吧?這兩天彈幕怎麽畫風這麽奇怪?】


    腦內響起一聲劇烈的嗡鳴聲,溫言喻虛弱地躺在被褥之中。


    無數記憶在腦中以旋轉的方式不斷湧現,視網膜上的色彩漸漸褪去,唿吸越來越弱。


    記憶混亂至極,聽不見聲音,也分不清自己在哪。


    劇痛翻湧間,腦中隻有要迴家這個念頭格外強烈,強撐著沒有徹底昏厥過去。


    江婉柔在燈光下轉動著手中的體溫計,在看清上麵的數字後,雖然有準備但還是被嚇了一跳。


    41。


    長發淩亂地鋪散在枕邊,精致的麵龐透著病態的糜麗,麵頰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白得仿佛透明了般。


    看向床邊幾人的視線迷糊又茫然,近乎破碎的脆弱之態,讓人看得一陣揪心。


    薑可妍摸了摸少年的腦袋,“言喻,是不是很難受呀?”


    溫言喻沒有什麽反應,視線沒有什麽落點,隻是空茫地看著她。


    眸子都仿佛褪去了顏色,一陣泛灰。


    薑可妍咬了咬唇,忍不住探頭往外張望。


    “醫生怎麽還沒來?”


    段慕風緊張地不停咬著指甲,直到陸明緒罵了句:“你再咬下去,等會兒指甲就沒了。”


    段慕風才堪堪停下動作。


    幾個小孩也在大人迴來時就紛紛從屋裏跑了出來,此時正安靜地站在屋裏,一個個擔憂地看著床上的人。


    被交代著看管孩子的王建華揮揮手,把孩子一個個拎迴各自的家。


    【嗚嗚嗚老婆嗚嗚嗚,老婆你別睡,嗚嗚嗚狗屎節目組!為什麽不準備醫療團隊!】


    【村長去找醫生了。】


    【啊?還真病了?我還以為是劇本。】


    【臉都燒成那樣了,還劇本呢,你看啥都劇本是吧。】


    【天殺的!苦逼高三牲剛剛放學迴家,我家兔兔怎麽被折騰成這樣了嗚嗚嗚,兔兔啊嗚嗚嗚,我的兔兔啊啊啊。】


    【41°這個要還不打針怕是要出事哦。】


    恰這時。


    王有道從門外走進,身後跟著一名手提藥箱行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進來二話不說,走到床邊,打開藥箱,拿出一支小針,抽出藥水。


    “把他袖子掀起來。”


    “誒,好我來。”段慕風搶先一步,上前給人扶了起來,一把撩開了溫言喻的衣袖。


    正要往上,可目光在對上小臂的刹那,段慕風大腦空白了瞬,動作以肉眼可見的模樣一僵。


    “快點,我先給他把針打了。”醫生忍不住催促了一聲。


    江婉柔側頭看去,瞳孔在驚訝中劇烈收縮。


    隻見一條條觸目驚心縫合後的傷疤,橫亙在少年白皙的手臂上。


    手腕處略微向上,全是縫合後的痕跡,一條接一條,互相交錯,淩亂的縫合痕跡勉強能窺見疤痕最初的深度。


    整條手臂像是被某種蟲類完全占據。


    弄好藥抬頭的醫生看著這一幕,眼睛微微睜大,“這娃兒是不是有點想不開哦。”


    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陸明緒盯著那些傷疤看了許久,一股說不出的心疼,從心底翻湧而出,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


    【什麽鬼!】


    【寶寶!寶寶你幹什麽了!】


    【這個疤,好舊啊,所以當初他在山裏,真的不是因為傅寒川啊。】


    【忽然聯想到他中午握那個碎片,完全不怕痛的樣子,還以為他是痛覺不敏感,結果他是……習慣了?有點地獄笑話了……】


    【好嚇人,這個傷口怎麽這麽奇怪。】


    【zc吧……】


    【我覺得不像,zc不至於這樣,沒開玩笑,這個縫合程度,如果真是他自己做的,他估計三分之一個胳膊都下去了,像是第三方做的。】


    醫生勉強找好地方,簡單消毒,正準備一針下去。


    似是感覺到了什麽,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用力掙開被鉗製住的雙手,身體隨慣性滾進床側牆邊,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小團。


    被一下打掉了眼鏡,村醫嚇了一跳。


    江婉柔探身進去,試圖去把溫言喻從裏麵拉出來:“言喻!言喻!別怕,言喻快出來,醫生在給你打針呢,快出來,打完針就好了。”


    一反最初的乖巧安靜,溫言喻將自己蜷成了一團,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崩潰地尖聲大叫:“別碰我,別碰我,我不打針,別動我!別動我!”


    “我要迴家!別動我!我不打針!我不要!”


    眾人被這突然而來的情況震懵了,反應過來後紛紛伸手去拽他,勉強把人拉了出來。


    溫言喻根本不肯配合,拚命掙動著身體,用盡力氣想掙脫桎梏,整個房間內頓時亂作一團。


    “言喻!別怕!”


    “小魚,別亂動,這是治病的!”


    已經燒得意識不清,溫言喻根本分不清周圍的人都是誰,恐懼烙下的肢體記憶被徹底喚醒。


    雙腿不停顫抖,眼淚流了滿臉,嗓子快吼破了音:“別,不要!我要迴家!別動我!求你們放了我!救救我!痛!放開我啊……”


    溫言喻無意識搖晃著腦袋,哭得越來越厲害,目光瞥向把用來開藥的小刀。


    溫言喻伸手抓住小刀,猛地抵上脖子,抬手就要刺下。


    “溫言喻!”陸明緒瞳孔驟縮,顧不得其他,一把給小刀掰開,用力甩向一邊。


    “嘶。”小刀劃過手心,陸明緒痛得倒抽了口冷氣。


    “陸哥!”桑語趕忙上前,又被對方推開。


    “我沒事。”


    段慕風和陸明緒兩人一人按腿,一人按手勉強製住了溫言喻,將他死死按在床上。


    “放……我,迴家……痛,痛痛痛,救命,啊,我要迴家,迴家,啊……”溫言喻哭得渾身顫抖,一邊掙紮一邊求饒,聲音已經沙啞到完全變了調。


    “快給他打針!”段慕風迴頭衝發愣的醫生道。


    一針藥劑終於被推入體內。


    頭疼得就要炸開,已經徹底失去了對現實和記憶的辨別能力。


    所有色彩從視網膜上褪去,周圍人的臉糊成了一片,擔憂的唿喊聲被扭曲成了詭異的兒歌。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


    詭異的男聲與鎖鏈砸向地麵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響起。


    “小兔子乖乖,不要落淚。”


    充斥著血色的視野裏,歌聲響起,一雙皮鞋踏過無數血肉,不緊不慢走至眼前。


    那人短促地笑了一聲。


    鋪天蓋地的劇痛襲來,渾身的骨頭都仿佛被反噬後的能量敲碎,驚恐的情緒與肉體上的疼痛,將他完全吞噬。


    溫言喻顫抖著張開唇,聲音不受控地溢出嗓子,像是兔子垂死前最後的慘叫,驚恐又絕望。


    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聽著就忍不住心顫。


    “言喻,別怕,沒事了,沒事了,隻是打針,言喻乖。”江婉柔一把抱住了瘋狂發抖的少年,不停安撫:“別怕,沒人傷害你,言喻別怕。”


    薑可妍忍著眼淚,忽然看見還在拍攝影師,一把給人推了出去。


    “不許拍了!”


    被推出門的攝影師沉默了半晌也沒再進去,直播畫麵就這樣黑著。


    【臥槽,到底發生什麽了?】


    【這……像是ptsd發作啊。】


    【那是什麽?】


    【創傷後應激障礙,一般都是肉體或者精神受到了嚴重傷害,然後在類似場景或者特殊觸發條件後,會出現一係列驚恐反應,我感覺溫言喻應該就是這種,真的很像。】


    【不是演的吧?】


    【如果是演的那他可以拿影帝了,我看他腿和手在痙攣抽搐,再往後拍估計就是要唿吸性堿中毒了,生理反應都出來了。】


    【天,剛剛看得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就打個針啊!不至於吧!】


    打完針的醫生被村長送走。


    桑語被陸明緒推了出來。


    被段慕風提溜出來的薑可妍黑著臉,反手給了男人一拳,重新走了進去。


    正當直播間眾人以為今天的直播就要這樣結束時,屏幕再次亮起,屋內攝像頭開始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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