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陛下的心腹內侍,何公公明顯知道更多內情,如今平親王已經先一步入宮,難道他們終究來遲了嗎?


    何公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即也顧不得什麽形象,用麈尾指著幾個侍衛破口大罵,「你!平親王要反了!再不放我們進去就來不及了!你們,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那幾個侍衛也都正是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被個閹人數次指責,心裏正憋著口惡氣,如今盡數噴湧而出,「狗叫什麽呢你!你不過是個從四品!我們統領是正三品!仗著自己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就可以以下犯上出言不遜嗎?!」


    說著那侍衛便要拔刀,卻被統領按住手,侍衛抬頭不解地看了統領一眼。


    統領搖搖頭,對著沈長清再次拱手一禮,「我們隻是聽令行事,信紙和聖旨都是陛下親跡,雖然不知道這其間有什麽誤會,但一位親王造反與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定性的」。


    說到這裏,統領又看了何公公一眼,目光有些幽冷,「還望何掌印慎言,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第002章 我真是你們祖宗


    何公公一時啞然,說不出話來,隻把那求救的目光投向沈長清。


    沈長清長嘆了口氣,再次摸出一物,幾人定睛一看,當即跪了一地。


    無他,這塊看似平平無奇的木牌是太祖令!見此令如見太祖親臨,當今皇上見了也得跪。


    當年崇德皇帝苛暴不仁,八方難民揭竿而起,多少起義隊伍慘死在殘酷鎮壓之下,正可謂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唯有一人脫穎而出,他靠著一位神秘軍師指點江山,成功推翻崇德帝,踏著一眾豪傑的頭顱熱血,開創三千年盛世太平。


    此人就是天齊的太祖皇帝。


    太祖草根出身,與那位軍師自幼相交,太祖曾在征戰途中隨手撿了塊木片,豪言他日若能成事,定不會學前人卸磨殺驢,這木片就是他賜予軍師的第一項特權——天下共主!


    彼時幾位元老隻是哈哈大笑,不屑一顧,飲酒暢言太祖黃口小兒不知諾貴。


    誰都沒想到太祖登基後論的第一功,行的第一賞,正是被打磨好刻了字的這塊「太祖令」。


    此事很快在皇城傳開,從前一起征戰沙場的兄弟們與軍師離了心,有人逢迎拍馬,有人忌憚敵視,誰都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可這殊榮是皇帝陛下親自給予,盛寵當前誰敢彈劾,隻是民間在有心人引導下漸漸傳出一些風言風語。


    有人說他功高蓋主、有人說開國首功當屬國師——是的,那時他已為國師。


    更有甚者,不知皇帝隻知國師,他們上京來,見到國師竟雙膝跪地口稱萬歲。


    國師已然被昔日刎頸之交的兄弟和什麽都不知道的百姓逼著披上袍,扣上造反的帽子。


    朝堂之中眾人跪著,那人站著,麵色平和。


    那人一襲青衣,最是樸素無華,正如那人,最是為人清明。


    「陛下……」他這樣喚,有些悲愴,他轉身,眼角不知有沒有淚滑落,「我走了。」


    太祖坐在高台龍椅之上,隻覺得那聲音傳到耳朵裏很輕,輕得像是兒時午後金黃的田間,有人在他鼻尖上刮過的狗尾巴草。那聲音慢慢清晰了,卻反而正在離他遠去。


    「我上山之後,不會再下來,你無需忌憚我,也無需……演這一齣好戲逼我離開。」


    那青衣緩步離去,走到殿門前忽然迴頭輕笑,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捏著那塊木牌,他釋然了,「你贈我江山太平,我許你子孫安康。」


    沈長清畫地為牢數千年,其間再沒人見過他,但世人都知道,太祖的後輩是這位已成仙的國師罩著的。


    天齊從此再不立國師。


    天齊立國兩千多年了,改了上百個年號,如今是永安十三年。


    永安十三年,沈長清下山,第一次使用太祖令,竟是為了進皇宮大門!


    時過境遷,他會想些什麽呢?何公公不禁有些好奇。


    沈長清什麽也沒想,他淡然地立在那裏,像一棵千年不倒的勁鬆,大雪壓在他身上不知多少年,他卻反笑風輕而雪如棉。


    「能進去嗎?」一貫溫和清雅的音調,卻無端叫人肅然起敬。


    統領起身,持刀行軍禮,又深深鞠躬,朗聲道,「開宮門,迎國師——」


    「恭迎長清君!」


    正中大門緩慢向兩邊推開,侍衛們排成兩排,齊刷刷躬身行禮。


    沈長清走在前麵,何公公點頭哈腰跟在後邊,沈長清誰也沒有看,好像在走著一條無人來過的路,他身後是三千年過往雲煙,身前是年輕時的自己失望透頂後留下的諾言。


    他不關心眾人的心思,他隻是來履諾的,他說過要保那人子孫無恙。


    宮閣之間,靜得出奇,沒有來來往往的宮女,沒有輪班的錦衣衛,沒有傳話的太監,甚至沒有燈光,沒有人影。


    花草上看不清是否有血跡,但何公公知道,那或許是有的。


    不!一定是有的!那裏睡著閉目安顏的宮女,那裏躺著滿身血洞的侍衛。


    一路之上,處處如此,那幾個出來接人得以倖免於難的宮女早嚇暈了幾個,餘下的不是瑟瑟發抖訥訥跟著沈長清,就是抱著脖子上有條血線的屍體姐姐長妹妹短。


    沈長清加快了腳步,可再快也就那樣了——他不認得路,全靠何公公哆嗦著兩腿跑得一瘸一拐地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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