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在一本古老的醫書上看到過,護理傷患分為身體護理和心理護理兩個方麵,兩個方麵同樣重要,你想啊,很多人是沒法接受我們醫者的手段的,我們知道這些手段很有效,但患者受不了,患者的心理因此產生恐懼、抗拒,就會影響身體的康復,有時甚至會拒絕配合我們,導致情況更糟,」林清引頓了頓,看了一眼榆木的反應,繼續說下去,「所以,為了保護患者的心理健康,我們不需要告訴他真相,隻要告訴他容易接受的說法就好了。」


    「哦……哦,好的。」榆木老實答應。


    沒想到榆木答應的這麽爽快,林清引還有些擔心,但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榆木認認真真把「約法十章」上的替換詞全都背下來,讓林清引放下了心。


    「現在我可以進去給傷患換藥了嗎?我會注意在傷患睡著的時候換的。」榆木請示道。


    「當然。」林清引打開院門,把榆木放進去。


    榆木拎著大藥箱,輕手輕腳地來到木乃伊旁邊,先做了個基本檢查,然後開始搗藥。


    今天榆木效率高,廢話少,令林清引刮目相看。


    一個時辰後,擦身、搗藥、換藥……全都做完了,連草木灰墊子都重新換了一個,雖然上一個也沒有弄髒就是了。


    為了完成今日任務,林清引在合適的時機也搭了把手,看著「為他治療傷口」「為他擦洗身體」先後完成,林清引十分滿意。


    榆木擦了擦汗,在石桌前坐下,林清引給他端上一壺茶:「辛苦了。」


    「應該的。」榆木點點頭。


    林清引眼皮微動,想問一句,地上忽然傳來呻吟聲,他立刻過去查看將宇的情況。


    約法十章裏有一條,傷患醒來時,林清引來照顧,榆木自動迴避,所以他沒有上前。


    林清引熟練地給將宇擦臉,溫聲在他耳邊詢問他的感受,根據他的哼哼聲調整身體各處的繃帶、身下的墊子,還準備了清水給他潤唇。不一會兒,將宇便舒舒服服地沉入夢鄉,甚至還打起小鼾。


    榆木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待到人安頓好了,林清引過來收拾茶碗,榆木也站起來告辭。


    兩人走出小院,林清引反手把門關上。


    「榆木師弟,你今天怎麽了?遇到什麽事了嗎?」


    「啊?沒有啊!」榆木詫異,「林師兄怎麽這麽問?」


    「……」林清引側目,「你今天聽話得可怕,也沒有懟我,這讓我很不習慣。」


    「嘿嘿,」榆木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林師兄勿要見怪,以前是我見識少,出言不遜,其實林師兄很厲害,懂得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長老說,讓我跟著林師兄好好學學,今天果然又學到不少。」


    「喲嗬,」林清引樂了,「不錯不錯,虛心使人進步,不過我也不是專業的,隻是道聽途說,知道的東西雜一些,沒什麽好學的。」


    「不,我說的不是知識,而是林師兄身上的一種精神,林師兄照顧傷患的時候,非常耐心細緻,能夠注意到很多醫者都注意不到的地方,這讓林師兄的護理能力比我那些醫修師兄都強很多,甚至能想到長老都想不到的尿液瀦留問題。」


    「嗯……」聽到榆木這麽認真地誇讚他,把他上升到超過素問長老的高度,林清引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這就是愛吧,愛的力量,能讓人將心比心,能讓人無師自通,唉,以前我還不相信,現在我信了,林師兄是真的愛。」榆木一副開悟的樣子,接著,他又犯了難,「隻是像林師兄這樣見一個愛一個實在太難,我活了將近十年,也隻愛上過小棠一個人,究竟怎樣才能隨隨便便愛上街邊撿到的黑炭呢?」


    「呃……」來了,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林清引就知道,榆木不懟他一下,就無法結束一次談話。


    「什麽叫見一個愛一個,我哪有?」林清引試圖為自己辯白,他也是有門檻的,相當挑食!


    「林師兄深愛大師兄,人盡皆知,但轉頭又能愛上別人,把屎把尿,無微不至,就算最賢惠的妻子也不過如此了……」


    「榆木,停止你的胡說八道!」林清引感到自己的清譽正在逐漸敗壞,忽然間,衣袋中傳來一陣震動,他立刻摸出隨身攜帶的視頻電話,和失聯整整兩天的楊青琮搭上線。


    「這是什麽?」榆木奇怪地問。


    「相思鏡,是我和二師兄的……」林清引說到一半,自覺不妥,把話頭吞了下去。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榆木用那種很癲的眼神斜看林清引,眼珠都快轉到眼角外麵去了:「哦?是這樣的嗎……」


    最終,榆木在林清引非常嫌棄的驅趕中,乘坐仙鶴離開了小院。


    走之前,林清引指著他,讓他親口承諾絕不會出去胡說八道。


    「唿……」


    林清引捧著相思鏡,迴到書房裏。


    他把鏡子豎起來,放在一摞書前麵,看向鏡子裏的人。


    「二師兄,怎麽想起來聯絡我了?我還以為你早就把我忘了!」


    不知道怎麽迴事,林清引一張嘴就一股子小情人受到冷落的幽怨味。


    楊青琮今天換了一身便服,白色的緊身短打外麵罩了一件青色罩衫,英武之外還有些儒雅,隻是臉上行色匆匆,好像在趕路。


    「不要胡鬧,護山大陣的事我已聽說了,那人危險得很,不是你能應付的。」楊青琮神色緊張地打量著這邊,「你沒有受什麽委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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