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之中,一個瘦弱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近失去意識的陸青霜,他走兩步就要停下來喘一會,好像走路本身是一件非常費力的事。


    淡淡的血腥味在狹窄的空間裏散開,身影在陸青霜身邊坐下,動作變化帶來難以抑製的悶哼聲,身影僵硬了一會,這才捧起一塊東西送到陸青霜嘴邊。


    發現陸青霜不會張嘴也不會嚼時,小師弟難過地抽噎,他完全沒想到會卡在這一步,血流的太厲害,他快支撐不住了。


    「快吃啊,大師兄……」


    「吃了你才能好……嗚嗚……」


    直到很久以後,陸青霜迴想那天發生的事,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他是被人從暗室救出之後,才醒過來的,小師弟救他的過程,他也是聽別人說的。


    他沒想到那樣弱小的人,也能做出這麽有魄力的舉動,明明摔斷條腿就疼得直叫喚了,竟然為了救他親手割下腿上的肉,這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過,更多的還是心煩。


    本來他隻是閉關修煉,沒招誰沒惹誰,卻平白沾上如此嚴重的因果,這麽多年潔身自好修成的清白命數,好像一夜之間被玷汙了。


    因為氣惱自己竟然與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小師弟結下因果,陸青霜剛醒來那會,一個字都沒有提到小師弟,當然,也沒有去看他。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見到小師弟,暗室裏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後來,再次見麵,他注意到小師弟的腿已經康復,想來師父給他用了不錯的生肌膏,行走跳躍都沒什麽問題,這樣也算幫他了結了一部分因果。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隻是起點,他們之間的命數會糾纏得這樣深,甚至一生一世都無法了結。


    「誒……」


    耳邊傳來輕輕的嘆氣。


    陸青霜精神一凜,思緒從迴憶拉迴現實。


    不知道小師弟現在在幹什麽,陸青霜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就在剛才,小師弟做了相當令人意外的大膽舉動,竟趁著給他擦身的機會,偷偷抱了他,還牽他的手,陸青霜可以確定,這些動作絕對不是顧夢雲教給林清引來救他用的。


    陸青霜的身體還未適應與人親密接觸,一陣陣本能的厭惡感自皮膚表層泛起,恨不能立刻放冰泉水沖洗身體。


    他的心裏卻有種莫名的喜悅,仿佛心頭被可愛鳥類的羽毛撓過,癢癢的,輕盈又愉快。


    兩種反差情緒在他意識中拉扯,很是磨人,不過,陸青霜多年來的苦修,早已磨練出一副超越常人的意誌力,就算林清引做些更過分的事,他也受得住。


    走火入魔之後,陸青霜很快找迴了神誌,畢竟這具軀殼裏,已不是過去稚嫩的靈魂。他控製住意識,保持既不醒來又不昏迷的狀態,以最低限度的耗損等待救援。


    同時,他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


    原來這段缺失的暗室記憶裏,小師弟偷偷做了這麽大膽的事。


    如果他繼續裝暈,小師弟會不會做更大膽的事?那他還是繼續裝暈好了。


    然而小師弟卻沒有進一步行動,而是跑到別處去了。


    陸青霜聽著小師弟在周圍轉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兒,小師弟又拖著步子迴來,坐在自己身邊,苦惱地嘆氣。


    「果然沒有雪山靈魚……」


    「這可怎麽辦?」


    小師弟苦惱地自言自語。


    雪山靈魚?


    陸青霜知道那種東西,在暗室東側有條暗渠,當初修建暗室時把一道暗泉引了進來,雪山靈魚就在暗泉裏活動,和冰靈仙草一樣,雪山靈魚也可以補充冰係靈力。


    不過,陸青霜辟穀很久了,對葷腥更是不感興趣,從來沒碰過那東西。


    小師弟找雪山靈魚幹什麽?難道……


    陸青霜心中一震,難道上一次小師弟會割肉餵他,就是因為找不到雪山靈魚?


    也是,要不然小師弟怎麽會知道他走火入魔之後,經脈枯竭,需要盡快補充靈力,才不會跌落境界。


    這條消息,還有擦身的方法,應該都是小師弟爬出去以後碰到師父,師父告訴他的。


    一些本不合理的地方,因為新的細節補充進來,變得合理了。


    但是又有什麽用。


    他現在應該睜開眼睛,阻攔小師弟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才對。


    可是,若斬斷這份緣法,這一世的小師弟,還會是他那個奉獻一切,予取予求的小師弟麽?


    也許命數會有不同的走向,就像他改變態度,直接明示小師弟可以對他示愛之後,小師弟的反應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了……小的地方還無所謂,他不能接受命數上的改變,這種關鍵的因果,冥冥中決定了很多東西,他不能因為一時的心軟,就錯失他一直以來追尋的目標。


    這樣想著,陸青霜硬生生忍下衝破意識迷霧、直接醒過來的衝動。


    「沒辦法,隻能用那個了……」


    小師弟想到了什麽,開始窸窸窣窣地脫衣服。


    陸青霜心如刀絞。


    眼睛看不到,腦海中浮現的畫麵越發清晰,他仿佛看到小師弟在又黑又冷的地方解開褲子,把深青色的布料褪到膝彎,露出一截本來就沒什麽肉的細白大腿。


    盡管見過不少人間的血腥場麵,一想到小師弟舉起骯髒的石頭,硬生生切下自己腿上的肉的場麵,陸青霜還是忍不住胸口泛起密密匝匝的疼痛和噁心,一股熱痛衝上咽喉,陸青霜突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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