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趕緊關上窗戶,就著如華的夜色,打量著麵前的人。


    “想我了沒?”弘羽俯下身子,一把把她抱在懷裏,騰出一隻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把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揉得亂糟糟的。


    陸清雨不甘示弱地也舉起手來,弘羽就把頭低下來,任由她在他的腦袋上揉著。


    這是弘羽才有的小癖好,陸清雨這下子放心裏。


    兩個人也不點燈,就那麽靜靜地抱在一起。


    久別勝新婚,他倆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但能再相見,也倍加親熱。


    良久,弘羽方才戀戀不舍地鬆開她,下巴在她的發際上摩挲著,問,“你是不是發現娘的蹤跡了?”


    “嗯,丞相府有地牢,我懷疑娘被他們給關在裏麵。”


    陸清雨把從喬氏那裏打聽來的告訴弘羽。


    “你先不要輕舉妄動,我讓人再探一探。”弘羽沉思道。


    陸清雨也知道不能打草驚蛇,不然餘丞相或者黃夫人把人轉移走,他們再找,更麻煩。


    “好。”她低低答應著,隻覺得眼前這個懷抱格外踏實。


    兩個人又溫存一會兒,窗外就有了動靜。


    陸清雨頓時驚嚇了一跳,弘羽忙安慰她,“是我的人,派出去探路的。”


    陸清雨這才鬆了口氣,又囑咐弘羽,“你也要小心,丞相府府兵就有八百,你那幾個人不能硬碰硬。”


    “放心,我自有分曉。”弘羽把單維找他的事也跟陸清雨說了,“他們在金陵有分壇,到時候我會借他們的人用的。”


    又道,“蕭珩和餘紫苑隨在後頭也來了,金陵城,說不定還有一場好戲等著呢。”


    他們這兩人中秋節前趕迴來也是合情合理的,誰知道碰到一塊兒又會生出什麽幺蛾子?


    既然住進丞相府,陸清雨想著,總不能白來一趟的。


    兩人又細細商量一番,送走弘羽,天已經有了一絲魚肚白。


    陸清雨複又躺迴去,卻再無睡意,她閉著眼慢慢盤算,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這兩日,她去喬氏那裏越發頻繁,餘丞相的人一日三報。


    “你說,她打聽咱們府裏的地牢?”書房裏,餘丞相背著手問管家。


    “是,聽喬夫人身邊的小玉說,陸大夫除了打聽地牢,還問了府裏值夜巡邏人員的班次。”


    餘丞相麵色深沉,一言不發。


    管家行禮退下去了。


    第二日,陸清雨又去給喬氏做藥膳,喬氏悄悄把他留下來,一臉驚喜道,“陸大夫,昨夜老爺歇在我屋裏,說是過兩日要出去一趟,先把府兵派出去一大半。”


    陸清雨目光霍然一跳,相府的兵力少了?


    隻是餘丞相為何偏偏在這時告訴喬氏?是無意透露還是想釣魚上鉤?


    不管哪種情況,她都不能讓弘羽冒險。


    想了想,她含笑道,“有一半府兵也夠使的。”


    喬氏深以為然,“誰說不是?咱們相府天天守得鐵桶一般,一點趣兒都沒有。”


    又想到什麽,她忽然麵色含羞帶笑,“這兩日老爺在我屋裏歇的多,又有你給我做藥膳,說不定過幾月我又有了呢。”


    “這是自然,夫人隻管寬心。”


    從喬氏屋裏出來,陸清雨就迴到自己屋內,坐在窗邊慢慢想著對策。


    鄭氏被關進地牢這事,餘丞相多半不知道,這是餘紫苑悄悄命人送迴來的,黃氏不會拿一個不知名的婦人去煩餘丞相。


    所以,要想救鄭氏,又不打草驚蛇,就得靠上餘丞相。


    想了想,她覺得還得通過喬氏搭上餘丞相這條線。


    第二日,她去做藥膳的時候,就有意無意跟喬氏透露,“我娘不見了,有人看見她被餘大小姐送往來金陵的船……”


    喬氏的眼睛頓時瞪大了,人也結巴起來,“你,你的意思是,你娘,在我們相府?”


    “嗯,就是找不到她人。”陸清雨老實答道,又懇求地望著喬氏,“還希望夫人能給相爺透個話,他老人家隻要發話,人肯定能找得到。”


    給黃夫人暗地裏使絆子,應該是喬氏目前最想幹的事兒。


    喬氏滿口答應下來,“這也不算什麽,能幫到你我一定竭力幫。”


    陸清雨迴去之後,又悄悄在窗戶邊放了一盆花,這是她跟弘羽約定的暗號。


    當夜子時,弘羽應約而來,陸清雨起來開了窗戶,他從窗戶裏翻進來。


    “你現在不要叫人去找地牢,”甫一見麵,陸清雨趕緊告訴他,見弘羽麵露疑色,她又把昨日從喬氏那裏聽來的話學給弘羽聽。


    “餘丞相能跟喬氏透露府兵的去向,我怕他對我起了疑心,即如此還不如過了明路,到時候,讓喬氏在他耳邊吹吹枕邊風,他知道黃夫人瞞著自己藏了個人,說不定跟她生了罅隙。”


    “好,那我就先把人撤迴來,隻是苦了娘,說不定要在地牢裏受苦。”弘羽答應下來。


    這兩日,他的人一直夜裏一直在相府查探,也許,已經驚動了餘丞相。


    “別人的命也是命,不能讓他們冒險。”雖然那都是些死士,可也是血肉之軀,她不能那麽狠心。


    “實在不行,我就跑到餘丞相跟前哭訴,一定要在餘紫苑迴來之前救出我娘。”


    不然,等她迴來,把鄭氏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再來要挾他們,那就十分被動了。


    喬氏果然給她遞了話,餘丞相當時聽完並沒表示什麽,但傍黑時,聽說跟黃夫人吵了一架,而且吵得十分厲害,還摔碎了一個邢窯的茶盞。


    這些都是喬氏學給陸清雨聽的。


    喬氏說這些話的時候,眉飛色舞,麵帶笑容,顯得十分開心。


    “你是沒看見,老爺在夫人那裏發了好大的火,說她不守婦道,跟著女兒一起瞎胡鬧,要把相府折騰完……”


    想來這都是喬氏的丫頭打聽的,這些話也沒什麽含量,應該是真的。


    不過後麵的話就不由得人細細琢磨了,餘丞相上升到相府的存亡上,怕是跟餘紫苑想叫人替嫁有關了。


    她一夜翻來覆去,並沒睡安穩。


    第二日過了晌午,餘丞相身邊的小廝忽然來找她,說是相爺在書房等她。搜搜


    陸清雨心中有成算,也並不慌張,跟著小廝去了前院。


    餘丞相在書房見的她,她剛進去,書房的門就被人吱呀一聲從外頭關上了。


    “聽說,你在找你娘?”一道威嚴的聲音從前麵傳來,聲不大,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陸清雨鎮定自若,點頭,“是,而且是被餘大小姐悄悄送到相府的。”


    反正已經這樣了,她跟餘丞相之間也沒必要藏著掖著。


    “你懷疑你娘在地牢裏?”餘丞相長眉一挑,冷冷看著她。


    “沒錯。”陸清雨毫不示弱,迴看著。


    餘丞相也並沒有對她的傲慢有什麽表示,隻是拿手指敲著桌案,“我女兒,怎麽會把你娘給送到府裏來?是你得罪了她,還是你娘得罪了她?”


    “都沒有,”陸清雨搖搖頭,冷聲道,“餘大小姐不想嫁給太子殿下,據說要讓我替嫁!”


    餘丞相眉頭霍然一跳,忽然認真仔細地打量起陸清雨:這是個姑娘?


    這麽一看,他心中暗自驚疑起來,難道這位陸大夫真的是他的女兒?


    越看他越覺得心跳得飛快,砰砰的,似乎止不住了。


    多年前,他是有個女兒的,隻是剛一出生就死了,那個女人為此還跟他大鬧一場,由此落下了病根,沒多久就去了。


    怎麽如今時隔多年,竟然又冒出一個女兒?


    不過眼前這位女扮男裝的姑娘,跟那個女人眉眼間依稀有些相似,倒讓他忽然憶起之前的歲月來。


    那個女人,太可恨了,死了那麽多年,連點兒念想都沒留給他,讓他一個人白白掛念許多年。


    這份恨,蝕骨鑽心,讓他這麽多年都不能放下。


    連他都不知道還有一個女兒活著,餘紫苑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是黃氏告訴他的?


    但是當年那個女兒的確死了,他親眼看過,還哭了一場,怎麽還能有個女兒?


    他覺得這肯定是餘紫苑想找人替嫁想瘋了,才找個長得相似的姑娘來糊弄的。


    這萬萬不可,到時候太子怪罪下來,他們相府怎能應付得過去?


    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何餘紫苑放著好好的太子不嫁,非要找個替嫁的?


    她信上寫的什麽“太子殿下夜馭數女,脾氣暴躁,動輒打打罵人”的話一點兒都不可取。


    這算什麽?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太子殿下將來九五至尊,後宮三千佳麗,豈是他女兒嫉妒過來的?


    再說,堂堂太子,打罵個人算什麽?


    他覺得他女兒那是小題大做,都是聽柳家那個老太婆挑唆的。


    陸清雨其實不知道的是,這位黃夫人並不是原配,餘紫苑的柳夫人才是。隻是後來餘丞相發達了,瞧不上商戶之家的嶽父家,這才娶了黃夫人。


    在外頭也隻對人說餘紫苑乃是黃夫人所出,而柳夫人早年就抑鬱而終。


    這些年,黃夫人把餘紫苑寵得無法無天,連跟太子退婚這樣的話都敢說出口,黃夫人不勸著倒也罷了,竟然還敢替她隱瞞幫她抓人。


    他的妻女真是膽大包天哪!


    這麽想著,他又抬起頭來冷冷盯著陸清雨,“你的事我知道了,你且先迴去。”


    也沒說迴去幹什麽。


    但陸清雨聽出來了,這位丞相大人要插手此事了。


    如此,甚好!


    餘丞相辦事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親自帶著管家等人去了地牢,果然在最裏頭的一間牢房裏,找到了已經被關了四五日的鄭氏。


    他把人帶出來,直接來到黃氏院裏。


    陸清雨被喊過來,喬氏也扶著小玉的手來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來看熱鬧的。


    黃氏見著鄭氏,麵色慘白,不敢置信。


    “人是我從地牢帶出來的,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餘丞相把鄭氏往黃氏麵前一推,氣哼哼指著她罵。


    “你是當家主母,又不是沒名分的妾侍,怎能聽由孩子胡鬧,把個活生生的人給關起來?”


    陸清雨暗暗咂舌,聽上去這餘丞相挺通情達理啊,怎麽生出的女兒如此蛇蠍?


    鄭氏先還是嚇得要命,極至聽到餘丞相這番話,就鬆了口氣,再看到陸清雨過來,頓時就哭著撲向她,抱著女兒嗚嗚咽咽起來。


    餘丞相麵色鐵青,還待要罵,黃氏卻悲悲切切地哭起來,“老爺總說妾身管不好女兒,怎麽也不體諒體諒妾身後母難為?管得狠些,落個不慈的惡名。管得輕了,老爺有不滿意。這真是裏外不是人!”


    餘丞相麵色似乎緩和了下,可不料一邊看熱鬧的喬氏不冷不熱地說開了,“喲,瞧夫人跟多委屈似的,誰不知道夫人天天把大小姐寵得無邊無際的,真是要星星也得給她搬梯子夠下來。外人看著夫人跟多心疼小姐似的,可我瞧著呀,未必是!”


    喬氏這番煽風點火的話,聽得黃氏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爛她的嘴,卻礙於餘丞相在不好發作。


    餘丞相多聰明的人,一下子就聽出喬氏的話中之意來:這是捧殺!


    餘紫苑現在無法無天地要跟太子退婚,更想出替嫁的點子,若說黃氏沒有在背後慫恿,憑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如何會有這麽大膽?


    想至此,他氣從心來,指著黃氏罵道,“毒婦,你就是個毒婦!我們餘家哪點對不起你,你要毀了餘家?”


    這話一出口,黃氏頓時就站不住了,號啕大哭著就要去撞牆,卻被丫頭死死拉住。


    她一邊哭一邊往牆上撞,“讓我死了算了,我還活著做什麽?我成了你們餘家的罪魁禍首了,嗚嗚……”


    餘丞相也不理會,兀自氣哼哼地生悶氣。


    黃氏哭鬧了一迴,連老夫人都給驚動了,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趕過來。


    黃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樣,撲過去抱著老夫人就是一陣哭訴,“老夫人,我活不成了。”


    “胡說,你有什麽委屈,我給你做主!”黃老夫人安慰完兒媳,又指著兒子大罵,“誰給你的膽子拿媳婦出氣?她都這樣了,你還袖手站著?”


    見喬氏不痛不癢地站那兒看熱鬧,她冷不防兜頭照臉啐了一口,“該死的娼婦,這也是你能來的地兒?”


    嚇得喬氏趕緊扶著小玉的手落荒而逃。


    黃氏止住哭,時不時抽泣著,落寞地站在一邊,神情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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