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維十分嫌惡地看著陸曼兒,這個姑娘看著妖妖調調的,還對人拉拉扯扯的,一看就上不了台麵!


    他把胳膊一甩,撂下句“姑娘請自重”就大步往前走。


    陸曼兒發懵,一個老頭,擺什麽架子啊?


    不過以為是裏正嫁女兒,她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罵。


    楊氏見迎親隊伍拐進巷子口,急得解釋了幾句,人家也不聽,她隻好去問裏正婆娘,“嫂子,你們娘倆怎麽還在這裏看熱鬧?”


    裏正娘子被她問得一頭霧水,“我怎麽不能來看?又不是你家的?”


    見楊氏楞著眼,裏正娘子一邊嗑瓜子一邊冷哼,“就你們母女水性楊花的,怕是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了吧?還攔著別人嫁姑娘啊?”


    楊氏被這話噎得一句話都迴不出來: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她明明好心!


    陸曼兒和楊氏愣神的功夫,已經被迎親隊伍給擠出去了,站在人群後頭,就見後麵一人一身大紅的新郎服飾,騎著一匹黑得發亮的高頭大馬,俊逸非凡,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好看,全烏鎮怕都找不出這麽一個男人來!


    那男人在眾人震驚的眼神中,目不斜視,嘴角噙笑,一直望著前方。


    “天啊,這是誰家姑爺啊?”裏正那個一頭稀黃毛的丫頭感歎著,換來她娘一巴掌。


    “姑娘家家的,給我閉好嘴!”


    “誰家姑娘這麽有福氣,嫁給這樣的男人?”一個小媳婦嘴巴長得能塞得下一顆雞蛋。


    楊氏眼熱極了,這到底誰家的姑爺啊?


    這巷子裏頭統共住了兩戶人家,一戶是老光棍劉老爹,肯定不是他嫁人!


    另一戶嘛,就是她那守寡的大伯嫂,難道是她?


    不對不對,她胡思亂想些什麽,她一個老女人,人老珠黃的,就算是寡婦再嫁,也輪不到她啊。


    那會是誰?


    她壓根沒想到陸清雨,因為在她印象裏,陸清雨一直穿一身不是灰就是黑的男人衣裳,哪有半點女人味兒?


    要是這樣的人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那母豬也能上樹了。


    楊氏如是想著,見迎親隊伍依然往巷子裏頭浩浩蕩蕩走去,忍不住密眯縫著那雙細長的眼睛,薄薄的兩片嘴唇上下一吧嗒,笑道,“這迎親的人真不知道是傻了還是聽不進去話,跟他們說走錯路了,就是不聽!”


    身後一個老大娘看怪物一樣瞄了她兩眼,終是忍不住,“你有毛病吧?人家哪裏錯了?就你這個浪婆娘事多!”


    “哎,你個老不死的,你算什麽東西,敢罵我?”楊氏怕裏正娘子,卻不怕這些平頭百姓,聽見人家罵她,頓時不幹了,叉著腰瞪著眼跟人理論。


    “我什麽東西也比你這個浪東西強,母女兩個找野男人半夜三更都能在院子裏打起來,全村還有比你們兩個更不是東西的人嗎?”老大娘也不是吃素的,罵起人來口舌利索地很。


    楊氏沒想到幾日不出來,村裏都轉了方向,當即又氣又急,“老賊婦,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親耳聽見了?你哪隻眼看見我家裏有男人打架了?”


    “哼,這事兒還用得著親眼看見,全村都傳遍了,你以為大家夥的眼睛全瞎的?”老大娘絲毫不怕楊氏,畢竟楊氏再橫再潑,也不過嫁了個窩囊廢男人。


    “你家陸老二頭頂都綠成一片了,你還裝聖潔呢。”老大娘罵得越發得意,“你們大家夥兒說說,陸老二掏心掏肺地養著這娘兩個,到底值不值?依我說,趁早打死算了。”


    就有幾個大姑娘小媳婦哈哈笑起來。


    楊氏一看架勢不對,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動蠻力,“老東西,滿嘴噴糞,看我不打死你!”


    “你想打死誰?”一個粗壯婦人身子往前一站,擋在老大娘身前。


    楊氏一看,嚇得脖子就是一縮:這粗壯婦人正是老大娘的兒媳婦,村裏最有力氣的一個女人,一把能提起裝滿水的大木桶,跟她打,兩個都不夠!


    陸曼兒正往前衝的勢頭一下子慢下來,差點兒撞上她娘的後背,娘兒兩個疊羅漢一樣往後退,灰溜溜地鑽進人群裏去了。


    粗壯婦人跟老大娘哈哈大笑,“哼,膽子比兔子還小,還敢這麽不要臉!”


    再難聽,楊氏都沒勇氣出來理論了,娘兩個這下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迎親隊伍停在陸清雨家門口,嗩呐鑼鼓吹吹打打的,好生熱鬧。


    正躺床上抹眼淚的鄭氏一聽,就皺起眉頭,問坐在床頭守著她的小桌子娘,“這是誰家辦喜事?怎麽聽著這麽近?”


    小桌子娘生怕刺激到她,忙安慰道,“也許不是辦喜事,就是想聽個響兒吧?”


    坐在稍遠的陸清雨忍不住笑了,這個小桌子娘,還真會說話。誰家費錢費力地雇一幫吹鼓手就為了聽個響?


    曼說牛角窪的村人沒這個銀子,就連烏鎮的大戶人家怕也沒這個財力吧?


    吹打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似乎就停在家門口,還有人聲腳步聲朝院子裏走來,外頭劉老爹激動地不顧禮數蹬蹬闖進來,“快,快出來……”


    鄭氏嚇得一個激靈翻身爬坐起來,也不昏沉也不流淚了,“劉大哥,出什麽事兒了?”聲音裏滿是驚恐。


    前幾日晚上院子裏躺滿了死人,今日本是女兒的大喜日子,新郎官卻丟了,鄭氏一顆柔弱敏感的心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身子起得猛了,頭忽然發起暈來。


    劉老爹喘口氣,忙擠出一句話來,“弟妹莫急,大喜大喜啊。”


    鄭氏心髒砰砰亂跳,他們家盡是倒黴的事,能有什麽喜事?


    陸清雨也探頭往窗外看,就見院子裏擠滿了吹吹打打的人,還有一個又一個足足十來個紮著紅綢花的箱籠。


    她嚇了一大跳,這些人幹什麽的?


    一個花白胡子穿得簇新的老頭兒哈哈笑著走進來,“陸小哥,恭喜啊。”


    屋內光線昏暗,努力睜了一會兒眼才看清這老頭正是那個憋了半月解不出大便的單維!


    “你怎麽來了?”她驚訝地問。


    “我怎麽不能來?”單維捋著花白的胡子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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