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針聚靈符?”


    陳青牛並不解,法術對於他而言,就如前世念書時的高等數學一般,聽過見過,就從沒會過。


    李良解釋道:“所謂金針聚靈,乃是一門增益修行者吸收天地靈氣的手段,既是法術手段,亦是一門難得的醫道奇術,施術者以氣凝針,以針為引,可刺激修行者丹田經脈四肢百骸,能迅速提升修行者修為境界,雖然持續世間有限,依舊是強大至極!”


    “如此玄妙?”


    陳青牛微微愕然。


    自踏入修行後他便一直在經曆生死廝殺,自然知曉能迅速提升修為境界意味者什麽,哪怕隻是刹那之間,亦是如此。


    修行為捉對廝殺,本就隻在須臾間便可分生死。


    “豈止是玄妙二字能解,”李良搖頭苦笑,隨後又道,“這,不過是此符的效用罷了,畢竟隻是封於靈符內的一道術法,難以因人而異。”


    “在下曾聽聞,在臨國大周王朝中,有一位醫術通玄的真正山上大能,曾以此術強行讓一位困於趕海境多年的武人一步登天,一時間上到了第五境生死境的高度,陳道友莫要以為隻是一時,像我等修行者,煉氣也好,武道也罷,最是難的不是無法達到破境瓶頸,而是達到了,亦不知該如何去破除這瓶頸。


    事實上,那位武修,此後隻用了不到一月時間,便真正踏入了第五境,此人,正是如今大周王朝當朝軍神蒙翰,而這,方才是此符中金針聚靈術的真正玄妙所在。”


    望著桌上那張金針聚靈符,陳青牛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此符若如若這李良所言,那麽其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哪怕,那位沉水河正神玄沉已然給出判斷此符隻在五品上四品下這個範疇,或許比之李良口中那位大能施展遠有不如,但,同樣不能讓其光芒暗淡分毫,因為,重要的不是這張靈符,而是靈符中的那道術法,金針聚靈。


    陳青牛,也自然是明白了為何李良見此符後神色大變,想必,這位醫道世家出身的世家公子,看重的還是其中的金針聚靈術。


    這李良不過一境修為,自然是不能從中領會什麽,但,其身後那些修為高深醫術通天的家族長輩,就不言而喻了。


    隻是,曉是如此,陳青牛依舊很是疑惑:“李道友何以確定此符便是那金針聚靈符?再則,若真是,為何又與陳某明言其珍貴程度?”


    李良卻後知後覺,頗有些愕然道:“莫不成,陳道友此前並不知曉此符珍貴之處?”


    隨後,看到陳青牛雖不動聲色反倒帶了些疑惑的表情之後,這位李家嫡係少爺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巴掌。


    他都幹了些啥,如此一件珍惜之物,若得之好生探究,且不說完全掌握,就是能從那金針聚靈術中領會一二,無論是對他的醫術還是修行,都大有裨益。


    哪怕此法不通,就是交與家族中,對他這個李家嫡係子弟而言,依舊是意義非凡。


    山上世家,親情關係雖在,卻也不同於尋常世俗家族,與那些山上宗門類似,靠的,還是那實力與貢獻二字。


    實力強,境界高,則自然待遇不會太差,但要提升實力,若無貢獻,又何以能夠去爭奪那本就定在一個碗中的修行資源。


    雖是如此,李良還是如實解釋道:“為何能確定此符必然就是金針聚靈符,在下自然不是胡言亂語,世間醫術中,有十門真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不世奇術,而這金針聚靈術,便為其中一種。”


    “在下家族中有一典閣,當然,但凡山上勢力,都會有此所在,用以藏經納法,畢竟大多數法術都如江湖武功招式一般,多以文字記載。而在下家族作為醫道世家,典閣中收錄的多還是多與醫道二字沾邊的典集。陳道友,你且細看……”


    “此靈符靈氣遊動時,可是有三條如針般的靈氣金線,此線淡而不散,定而不死,看似死板,卻有如三條遊魚一般,輕盈遊走,正是咱們行醫之道中求的那個活字。”


    “若道友還是疑惑,亦可將此符翻過,其背麵上可有聚靈二字,若是有,那便再是錯不了了。”


    陳青牛照做,不看便罷,一看之下,隱約之中,確實有此二字寫於其上,雖字跡已相當模糊,卻不難辨認。


    且在這二字之上,還有一字更為顯眼,乃是一個方字。


    陳青牛雖也好奇,卻也沒再多問,畢竟,他隻是好奇這靈符效用來曆,並不是要去走這懸壺濟世的醫術一道。


    哪怕如此,此符之珍貴依舊毋庸置疑,但是,陳青牛真的會因為一張靈符而放棄醫治金月兒雙目的希望嗎?


    興許是看出了李良的擔憂,陳青牛再次將金針聚靈符放在桌上,淡淡道:“哪怕此物真有李道友所言那般不凡,陳某方才的話,依舊作數!”


    這一下,反倒是讓李良再一次莫不著陳青牛的底了。


    這可是金針聚靈符啊!你若用了,不僅能得到一次難得的越境對敵機會,以你如今元海境修為,去領會感悟一下二境風光,對你此後破境百利而無一害,你莫不成患了失心瘋?


    當然,這些話李良也就在心中說說,畢竟,此符於他,顯然更為珍貴。


    “那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既是如此,李良再不猶豫半分,迅速上前,來到了金月兒身前。


    “還請姑娘探手,在下好探脈尋疾!”


    金月兒頗有猶豫,畢竟,不管有沒有當著陳青牛的麵,與一個陌生且還是年輕男子有肌膚之親,她心中還是有些膈應的。


    當然,作為江湖中人,吃傷乃是家常便飯,隻是在飛燕劍莊時,莊裏那幾個郎中皆是垂暮老者,金月兒自然不會考慮這麽多。


    陳青牛道:“月兒,聽話!”


    金月兒吸了口氣,這才伸手。


    事實上,醫之一道又是救命一道,講究頗多,哪怕山上行醫一道,依舊講究望聞問切四個步驟。


    而至於李良為何一上來就直接跳過前三個步驟,顯然還是有原因的。


    別看他尋常時候看似一副世家紈絝子弟的痞樣,但能在家族這種明爭暗鬥的地方茁壯成長至今,且出門還有個引氣境修為的老奴護著,自然不僅僅因為他李家嫡係的身份。


    李家作為蒼北府四大山上家族之一,數十代人苦心經營,開枝散葉,家族成員之多,自然不是許城那三大江湖世家能夠比擬的,就單單說李良所在嫡係一脈,且不說他父親那一代,就他這青少一代,便有數十人之多,其中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說,究其根本,這李良確實是有些真本事的,不僅如此,在為人處世這一塊上,更是通透。


    雖然因為陳青牛的原因他的大多注意力並不在金月兒身上,但是,以他已然能堪比尋常世俗中浸淫醫道數十年江湖郎中的醫術,自然是一眼便看得出,金月兒除了人之精氣不足外,絕對不像是身有隱疾的樣子。


    所以,當陳青牛說出金月兒隻是患了尋常眼疾時,他雖配合接了下去,卻是心裏明白,這個女子以白紗蒙眼,最有可能還是有別的原因。


    比如修行走火入魔,被人所傷,亦或者是練了什麽於雙目有害的法術或者武技……雖然金月兒未顯露元氣或者內力,但李良潛意識下亦是將她同樣劃分為了修行之人一類。


    既然是山上修行者,自然不能以尋常世俗行醫的眼光去審視,這可能,也就多了。


    雖說醫者不分男女,但當李良的手觸碰到金月兒的右手腕處時,隻覺得金月兒肌膚比之尋常女子要更為柔滑細膩得多,不過,他卻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一則是畢竟陳青牛就在一旁盯著,二,自然還是從金月兒體內散發出的那絲涼意。


    如尋常江湖郎中給人看病時一般,第一時間,李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一個人的手,怎會如此冰涼,這哪裏是手,簡直就是一塊冰啊。


    許久之後,李良道:“還請姑娘伸出另一隻手。”


    隻是再探之下,李良眉頭反而擰得更重了,左右二手皆是如此冰涼,要不是他確實感覺到了金月兒的微弱脈動,隻怕都以為自己這是在驗屍了。


    收迴手,已然心中得出些許結論的李良再道:“姑娘可否將頭偏於一側,左右皆可。”


    隨即,李良右手抬起身前,食指與中指並攏,便要去搭金月兒脖頸處,但猶豫之後,卻是以指背探之。


    一絲絲青色元氣自其雙指縫間溢出,一點點進入金月兒體內,如此近距離下,隻是短短刹那李良便收迴了手。


    陳青牛起身站在金月兒身旁,將其攬在身前,目光卻是看向李良道:“如何?”


    雖不懂醫道,但陳青牛卻看得出,這李良,或許真有些本事。


    就在方才,當李良散出元氣的那一刻,隱約中,他嗅到了一股淡淡藥草芳香,雖不解,但不難猜出這或許與對方修煉的煉氣法門有關。


    反觀李良,則是一連退了幾步,今日第二次,他的臉上滿是震驚,甚至,比之方才看到金針聚靈符時的反應更為劇烈,嘴裏喃喃道“傳聞中千載難得一見的先天寒體?”


    隻是下一刻,他又猛然搖頭,“不對不對,若真是先天寒體,她體內既無元氣殘存痕跡也無半分內力,早就夭折於世,哪裏還能活到今日。”


    猛然間,李良那本就睜得極大的瞳孔再大了一絲,先是看向金月兒,隨後又看向陳青牛。


    “靈修!”


    時至如此,陳青牛這才放下心來,雖然知曉對方身份後他也頗為吃驚,但管你醫道世家也好赤腳醫生也罷,若這李良連金月兒為何如此都探不出來,那就算是名聲再大,他也是信之不過的。


    他可以以身犯險,甚至像方才那般管你認不認識有何身份說動手就不會客氣,但他,絕不會以金月兒去以身試險。


    陳青牛點頭如實道:“月兒確實是一位靈修,而她如今雙目失明,我等猜測,當是靈道能力反噬所至,不知李道友可有醫治之法?”


    說話之間,他已替金月兒解下了圍住雙目的層層白紗,露出的不是一雙本該水靈美麗的眸子,而是兩個幹癟空洞的眼窩與其內那兩顆眼球化作的冰晶。


    “這是……”


    這,已然是這個見慣了山上事的李家少爺今日第三次震驚。


    當然,這倒不是身為醫道修士見慣了各種疑難雜症的他被金月兒雙目嚇的,他震驚,乃是因為金月兒眼中那兩顆冰晶。


    陳青牛認不得那金月兒眼球化作的那兩顆冰晶為何物,身為大家族修士的他如何認不得,當即叫出了其名字:“玄冰凝髓,而且還是如此之大的兩顆。”


    陳青牛皺眉不解道:“李道友此言何意?”


    李良聽聞此話,卻是依舊難以平複心情,良久之後這才沉聲道:“陳道友,以防萬一,還請速速將這位月兒姑娘雙目蒙上,不行……”


    說話之間,他手中憑空多出一物,道:“此乃冰纏吐絲所製冰靈紗,雖不珍貴,卻自帶有些許寒屬靈氣,哪怕尋常金丹境以靈識探之,也不會心中生疑。”


    陳青牛接過冰靈紗,卻並未急著動手,而是依舊看著李良,言語誠懇道:“還請李道友明言!”


    李良卻是催促道:“說,在下自然是要說的,不過,若是陳道友真心為月兒姑娘著想,便請速速按在下所言去做,這平遠街中雖多是些尋常入流境的江湖人,但在下今日都能碰到陳道友你這樣的元海境道友,要是有某個金丹境修士在不遠處,月兒姑娘便危險了。”


    陳青牛自然是不敢再有猶豫,當即替用冰靈紗替金月兒圍住了雙目,且問到:“月兒,感覺如何?”


    金月兒哪裏有什麽感覺,不過圍了不讓陳青牛擔心,還是道:“清清涼涼,比之方才好受了許多。”


    李良卻道:“月兒姑娘不必如此,這冰靈紗雖對尋常外傷有其效,但對於月兒姑娘雙目,卻並無半點效用。在下此舉,並非是為了醫治月兒姑娘雙目,隻意在以冰靈紗本就的寒屬靈氣遮掩月兒姑娘眼中玄冰凝髓的氣機,以免有心之人發現,生了殺人奪寶的歹意。”


    隨即,李良再是將目光望向陳青牛,見其麵帶疑惑,不由得臉色微苦,再是解釋道:“陳道友莫要覺得在下大驚小怪,這玄冰凝髓,乃是世間極其珍稀之物,哪怕對於一些修行寒屬之道的大修行者而言,同樣是可遇而不可求,不管是用來提升修為境界,還是用以打造本命法寶,妙用無窮。在下方才做法雖有些杞人憂天,但咱們蒼北府內金丹境修士雖不多卻也不少,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陳青牛若有所思,卻是好奇道:“既是如此,李道友何以幫我?”


    李良卻是苦笑道:“陳道友還請莫要誤會,在下此舉,自然不是起了將此事告知家族長輩做那背後倒打一耙的念頭。在下與陳道友二人此番相識雖多有不當之處,但陳道友既能摒棄前嫌信任在下,甚至拿出金針聚靈符如此珍貴之物,在下,自然還是識得分寸的。”


    隨後,思索片刻,李良又道:“若是在下判斷不錯,月兒姑娘的靈道能力,必然和冰屬靈氣有關,且此能力必定非同尋常,至少月兒姑娘若是想凝出百年寒冰,很是容易。”


    他如此說,自然還是因為,百年寒便是要形成玄冰凝髓的最基本條件,當然,若是千年玄冰就更為容易了,而至於萬年靈冰,那等已然生出了靈智的天地神物,他是自然不敢去想的。


    陳青牛迴憶些許,點頭道:“確實如此。”


    李良歎了口氣,道:“若真是這樣,那便有些難辦了……”


    “為何?”


    陳青牛詢問。


    李良道:“若月兒姑娘隻是因為尋常與人鬥法所致,要在不傷及月兒姑娘雙目的情況下化去這玄冰凝髓雖然同樣有極大難度,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可嚐試以一道靈火為引,再配以數味陽性靈藥碾磨熬製成藥膏,以水磨功夫長期塗抹,待其中寒氣消除殆盡,再以多味明目藥草鞏固,若是不出意外,方能複明。”


    “隻是,月兒姑娘既身為靈修,或許自己如今也已明白,伴隨著修為精進,靈道能力逐日增強,這玄冰凝髓亦是在逐日壯大……”


    說到此處,李良稍微一頓,望向金月兒,道:“月兒姑娘,在下雖未經曆,卻也明白那寒氣侵腦的痛苦,日複一日,無時無刻,周而複始,如蟻噬般,隻怕時間久了,月兒姑娘恐會……”


    “你別說了!”


    誰知,一直安靜至極的金月兒猛然站起,一聲歇斯底裏,隨後抱著頭,痛哭道:“我求你別再說了,我還可以堅持,我沒事的……求你,別說了。”


    “金月兒!”


    這三個字,陳青牛近乎是吼出來的。


    隨即,陳青牛一把將金月兒抱入懷中,眼中臉上,盡是痛苦。


    此刻他的心,如針紮般,很是難受。


    原來,自認為了解金月兒的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若非今日遇見這李良,恐怕就是哪天金月兒撐不住了,他都還一無所知。


    陳青牛壓低聲音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金月兒慘淡一笑:“你現在知道了啊!”


    猶如將李良主仆二人視若無物,陳青牛與金月兒相看之下,除了柔情,盡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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