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牛既已下定決心,眾人雖有些擔憂,也不再阻攔。


    道童在前領路,陳青牛緊隨其後緩緩行之。


    經曆了公孫家一戰,對於穿山甲獸靈,陳青牛很是自信。


    何況,他還有更為強大的控靈神通。


    湖心亭聽上去是一個小亭子,卻是修築於一座方圓數十畝小島之上的亭台樓閣,遠遠望去四麵環水,風景怡人,霧氣隱約升騰之下,隻論其形,倒真和陳青牛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仙俠世界中的修仙福地有幾分相似。


    “我家老祖就在前麵亭中,陳仙師過去便是。”


    在湖畔,道童再次拱手行禮,欲要離去。


    “好!”


    若眼前帶路的不是個孩子,以陳青牛的小心謹慎斷然不會如此輕易就答應,但,阿七之死讓他對於這些半大孩子有一種近乎本能的信任,於是,他自行踏上了廊橋。


    緩緩行去,一切景色映入眼簾,逐漸清晰了起來。


    但越是如此,陳青牛也就越是懷疑,這位趙家老祖宗竟然果真一人在此。


    是久居高位的自信,還是覺得他陳青牛不能入其法眼,這些,無人知曉,陳青牛自然也不會去問。


    走近之後,二者對視,趙家老祖宗趙於安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請坐!”


    陳青牛以眼神暗中環顧了四周,在確定此處就他與眼前的老者之後,雖然心中詫異這位趙家之主的魄力,但還是坐了下去。


    趙於安身穿道袍,慈眉善目,鶴發童顏,此刻正在親自為陳青牛斟茶,一舉一動,都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公孫家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昨夜在客棧夜襲之人我也已查出是何人主使,是許家那三兄弟所為,與我趙家,沒有半點關係。”趙於安將茶推向陳青牛,開門見山道。


    陳青牛並未伸手去接茶,而是依舊往著趙於安,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一路殺進來,而是走進來的。”


    這話中威脅之意,像趙於安這樣的老怪物又如何聽不出來。


    不過,在這句話中,他顯然還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這個能殺死公孫裘那樣的先天後期武人境界的少年,在其看來,似乎殺起他趙於安來,也很是容易。


    這,就讓人聽著很是不舒服了。


    可是,哪怕再不舒服,已然猜出了二三少年心思的趙於安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依舊笑臉盈盈道:“陳道友,若是我未猜錯的話,你與那許家,並無半點關係,所以,如今你在我趙家,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去許家吧?其實,昨夜之事若是細想都不會將苗頭對準我趙家和公孫家,你想報昨夜之仇是假,想借以我們許城三家立威,才是真吧?”


    果然,陳青牛總算是明白了人老成精這個說法並非空穴來風,當然,他也本就沒有隱藏自己的意圖,所以,陳青牛依舊淡淡道:“是又如何呢?”


    如此桀驁不馴,曉是以趙於安的城府心境,也不由得心頭微微惱怒,可是,當他想到此後大計,這點恥辱也吞下了肚中。


    “我可以讓家族中人傳訊出去,我已被你血狼陳青牛打傷,需要閉關調養。”趙於安微眯著眼睛,“這樣,陳道友以為如何?”


    陳青牛當即迴道:“不如何。”


    隨即,他站起身來,猛然間,狼靈已現。


    “陳某今日過來,可不是與趙家主做戲的,你們許城三家的明爭暗鬥,陳某並不關心,趙家主是何想法,陳某亦同樣不關心,陳某隻關心一件事,今日,到底是你活著離開此處,還是陳某更勝一籌,能夠安然走出去。”


    如今的年輕人都是如此不識抬舉的嗎?趙於安並不清楚,他隻知道,就他眼前這個來曆神秘且強大的少年,確實有些不識抬舉。


    他方才處處低頭,為的乃是雙贏之局,不管是因為這少年真個這般桀驁不馴還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才斷然拒絕,這道理,應當是講不清楚了。


    “陳道友,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趙於安此話,同樣具有一層威脅意味在裏麵。


    誰知,陳青牛聽了反而哈哈大笑,近若癲狂道:“哈哈哈,趙家主此話好沒道理,若陳某不如此行事,你們許城三家就許了我陳某清淨?初入城中便遇襲,分明是許家所為,卻要禍水東引到你趙家和公孫兩家。陳某並非那三兩歲的娃娃,其中何意,不用趙家主講出,陳某也已然猜到一二。”


    “所以啊,陳某覺得,和你們這些大家族講道理是講不通的,還是得用拳頭去打出來,打得你們怕了,也就不亂咬人了。”


    這,是在罵他們許城三家是狗啊!


    “轟!”


    趙於安一掌拍出,元氣激蕩,氣浪翻滾。


    “豎子,你真以為老夫怕了你?”


    …………


    許家之中。


    一家三兄弟皆是麵色凝重,那些安插在趙家的眼線穿傳迴消息,說是趙於安於湖心亭中單獨約見了那少年,由於湖麵生霧,遠遠去看看不出個什麽名堂,所以二人在湖心亭內到底是忘年遇知己把酒言歡還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隔著遠遠,無人看清。


    “大哥,不能再等了。”許世武滿臉焦急道,“事情已然脫離了我們掌控,若再等下去,等那二人狼狽為奸,我許家危矣!”


    “不等?難不成讓你這個城衛大統領帶著一眾黑甲衛踏平他許家嗎?”許世全麵色鐵青,對於這個三弟到了如今還裝糊塗,他心中也是微微震怒。


    許世智道:“大哥,我覺得此事,還未到那種地步。”


    “如今燃眉之急,便是我們並不清楚那少年與那趙於安的關係,所以,我們便處在了被動,無法預料,便不知下一子該落向何處。”


    “事實上,這亦是趙於安那老不死看出了我們的想法而設的一個局。我們如今要做的,便是破局。”


    “破局?”


    許世全麵色依舊凝重,那少年之強,已然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原本他的意思,是以陳青牛為石子,將許城這一潭渾濁不堪的死水徹底砸出浪花,既可以試探另外兩家到底還藏了多少底牌,又能探明陳青牛一行人來許城的緣由,此乃一箭雙雕之計。


    而如今,陳青牛顯然做得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不僅在公孫家行兇撒野,甚至,連公孫裘那老東西都被其斬殺,這無疑幫了許家一個天大的忙。


    不過,趙於安似乎更加老謀深算,以如此做法竟然反將了他許家一軍,讓一直坐山觀的他們無法真正確定二者的關係,顯得畏手畏腳投鼠忌器。


    “自然是破局,”在應對如此大事上,哪怕許世智不喜自己這位大哥,也不得不打認真出謀劃策,“如今之際,一,便是要盡快確定那少年與趙家的關係,若那少年依舊隻是去趙家尋仇,那正合我們心意,以我們許家在許成都的地位和勢力,要拉攏那少年,必定不是什麽難事,怕隻怕是另一種可能,那少年真如大哥你之前猜測那般,本身就與那趙於安相識,此二人如今獨處,意外圖謀許城之事。所以,如今還得大哥你盡快親自去一趟趙家,大哥身為城主,有朝廷之職,要去一個江湖家族坐坐,他趙家再不情願,也不可能將大哥拒之門外。”


    “二,我們必須要留有後手,以防萬一,趙家不敢明目張膽動大哥你,那少年卻敢,以那少年能夠輕易斬殺先天後期武人的戰力,大哥你畢竟隻是引氣境巔峰,若那少年發難,必定難以抵擋,所以,我會帶領家族中所有死士同行,若真動起手來,雖殺不得那少年,但我兄弟二人保命自然沒有問題。”


    “三,便是三弟了,也是破此局最為關鍵一環,若出意外,我會以穿雲箭為信,城中兩千黑甲衛,必須嚴陣以待,特別是那十駕能夠發射破甲箭的重型弩車,必須就位。介時,我與大哥會竭力往趙府外逃,三弟你則以破甲箭攻之,以其威力,就算那少年是禦風境大修士,也必死無疑。”


    “不過,若要動用破甲箭,就必須要給那少年安排個莫須有的大罪名,到時候朝廷那邊才好交代。不過若真動手,我們可借此機會將趙家那位也一並擊殺,到時候,公孫和趙兩家群龍無首,許城再不可能生出變故,我許家能不能一家獨大,就在今日。”


    “不過,若能與那少年交好,自然還是交好為妙,以那少年年紀輕輕便已是至少引氣境的修為,其身後必定有宗門家族,到時候若要來許城要交代,哪怕我們有銀玄衛顧大人撐腰,也難以給出那個交代。”


    事實上,在許世智提到那位顧大人時,許世全眼中有那麽一絲狠厲閃過,若非那姓顧的苦苦相逼,要他盡快將許城統一,他許世全又何必行如此兵行險招之舉,同為修行者,他深知無端端去得罪一個修士,會有多大的麻煩。


    而今,這個麻煩顯然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


    “好!就依二弟的計劃行事。”


    許世全稍一權衡,便同意了許世智的破局之法,隻要能夠將趙家那老不死的家夥擊殺,以後的許城,隻能姓許。


    …………


    趙家府邸。


    在那道童帶領之下,金月兒一行人來到了一個房間中,其主座之上,早已經有一身著華貴的中年人等在了那裏。


    趙誌海,趙家第二位修士,如今已是引氣境修為,雖未達到巔峰境,但有趙於安這老祖宗幫襯,其手中法器不缺,修行法門不缺,威力強大的法術更是不缺。


    起初,見了金月兒一行人趙誌海還客客氣氣,也沒過去多久,一個道童闖進來在其耳邊說了幾句什麽,趙誌海雖麵色不便,卻是起身拱手道:“諸位,府中生了點要事,還望諸位在此稍微等候片刻,趙某去去就迴。”


    金月兒幾人自不是傻子,就算金月兒和呂林二人江湖閱曆淺,畢竟身旁還有黃福和朱岩章這兩個半隻腳快踏進棺材的老江湖,一眼看出了趙誌海的心思。


    “他是想將我們困在此處。”


    “一個房間而已,又不是地牢,如何能困住我等?”呂不為微微一笑,手中玄清劍已然提起,向著門口走去。


    他伸手推門,卻被一股力道反震了迴來,隨即,他猛然發狠,直接運轉內力,以玄清劍擊之,卻反而被真退得更遠了。


    “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問題,在場之人,無人能夠作答,畢竟,明麵上呂不為如今便是幾人中境界最高的那人,連他都不知曉,黃福三人隻是尋常江湖人,就更不用說了,林牧之和金月兒顯然亦是如此。


    不過曉是如此,如今單單論戰力已經不輸呂不為的林牧之同樣試了一番,就如他平時與呂不為對劍時一般,他隻有兩個動作,拔劍,收劍。


    這一次,那大門上竟然如水麵一般濺起陣陣漣漪,不過顯然依舊沒有效果,漣漪生出的刹那,一股更大的反震之力傳來,林牧之被直接震飛了開來,若不是呂不為將其接住,就這一下,林牧之都必定重傷。


    眾人紛紛明白,這必定也是修士的手段,和武修那些單純殺力武技比起來,無疑更加的詭異與變幻莫測。


    見此,金月兒有些焦急道:“讓我試試。”


    卻是被呂不為一把拉住,訓斥道:“你不要命啦?沒看見方才牧之的下場嗎,若不是我接著,就剛剛那反震之力,對於你們這些沒有凝聚內力的武人而言,已相當於初入先天高手的全力一擊,你擋不住。”


    “可是!”金月兒還想再說。


    “知啦知啦,小妹,哥知道你擔心青牛的安危,哥又何嚐不是呢?不過,聽聞這趙家老祖宗不過元海境修士,青牛連張輔之那樣的禦風境大修士都能夠斬殺,區區一個元海境修士,青牛可以的。”說著說著,呂不為幹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又問一旁的林牧之,“牧之,你覺得呢?”


    林牧之同樣坐了下去,難得幫呂不為說話道:“二小姐,此事,呂兄所言不差。”


    “唉……”


    金月兒微微一歎,事實上,陳青牛的強大,她又何曾不知呢?可是,她就是覺得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事會發生,而這事,自然還是與陳青牛有關。


    …………


    湖心亭中,四周薄霧漸濃,到最後已是鋪天蓋地不可視物,隱約中,能得見一頭散發著白光的狼影在其中奔走。


    這頭狼影,儼然就是陳青牛衍化的狼靈了,而陳青牛則被狼靈包裹,所以那些毒霧並不能侵蝕他身體分毫。


    事實上,在真正動手之後,趙於安隻出了那一掌,隨後,便借著與狼靈互擊之後的反震之力,迅速往後退去。


    陳青牛欲要去追,四周大霧頓時彌漫開來,將其包圍,隻是頃刻間,陳青牛便已是身處一片濃霧當中。


    這些霧,很不尋常,不但遮擋視野,甚至,還具有極強的腐蝕效果,就在方才,因為無法找到趙於安的身影陳青牛散去了一息狼靈神通,他身上的衣物便被腐蝕去了大半,所以,哪怕不能找到對方身影,陳青牛依舊保持著狼靈神通。


    此刻,在狼靈神通的加持之下,陳青牛極速朝著一個方向行去,在廊橋上時,他曾一覽這座小島全景,這座小島占地並不廣,所以,他相信隻要他朝著一個方向行去,便能一頭紮入湖中,隻要他脫離這片濃霧的覆蓋,便可以再次占據主動。


    這裏,畢竟是趙家。


    介時,若是這趙於安還要玩這捉迷藏的遊戲,他大可以如在公孫家一般,斷然行兇,他不信這趙於安能夠躲在這濃霧之中看著自己的同族被殺害。


    可是,現實真有陳青牛想的那般容易嗎?


    距離陳青牛開始奔跑,已然過去了足足半刻鍾的時間,以狼靈的速度,這段時間已然能奔出去數十裏之多,可是如今他卻依舊還在島上。


    由此,他已然明白,這些濃霧竟然還有讓人迷失方向的效果。


    見陳青牛停下,趙於安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從四麵八方傳來,冷冷道:“陳道友,如今可冷靜了些?”


    陳青牛並不作答,而是仔細去聽,想要從中聲音中辨出趙於安的位置,他有預感,隻要這濃霧不散,這趙於安便必定同樣還在這島上,這些霧顯然是其手段之一。


    趙於安聲音再次傳來:“想要在這腐霧迷陣中找出老夫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可惜的是,以往那些人,都在元氣內力消耗殆盡之後,被腐蝕成了一潭血水。”


    “陳道友,老夫與許家那三頭蠢貨不同,你年紀輕輕便能施展神通,老夫明白,你身後的宗門家族,必定是老夫無法想象的存在,老夫本無意與你為敵……”


    趙於安語氣一頓,緩和了幾分接著道:“陳道友,不知此時,方才老夫的提議如何?”


    “不如何!”陳青牛依舊是毫無所動。


    “嗬嗬,好,很好!”


    趙於安聲音抖然變得尖銳了起來,陰狠道:“你有這些野獸神通,老夫一時奈何你不得,但你別忘了,你那些朋友如今還在我府中,他們,損我讓人動手,他們又能如何……”


    陳青牛目光頓時一冷,道:“趙家主,如今,你可知陳某為何要來你趙家了嗎?”


    陳青牛說話之際,熊靈,蛇靈,穿山甲之靈……一頭又一頭猶如來自上古蠻荒的龐大獸靈頓時出現在陳青牛身旁,向著遠處擴散而去。


    “記住,今日殺你之人,名為血狼陳青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夜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自不求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自不求人並收藏從夜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