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見風隨心拽住了自己,然諾問道。


    風隨心朝然諾搖搖頭:“不能去。不知道為什麽夜王突然來了臨安。說是遊玩,但是他一出現就準沒好事。


    “找到了,他會給則懷安一個謀反之名。畢竟誰也沒有證據說這些火藥是皇後弄的。


    “而且我們也不清楚皇後拿他們幹什麽。找不到,他就會說則懷居心叵測、辦事不力。”


    然諾突然來了氣,咬牙切齒地道:“怎麽著,合著都是一條死路是吧?”


    風隨心歎了口氣:“我們的一舉一動,說不定他就知道,所以我們得從長計議,能瞞一天是一天。”


    然諾拍了拍胸口給自個兒順氣:“皇帝讓宸逸辦事,咋的,還不信他是不是?”


    “是。”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


    “小諾,說話要謹慎。皇上也有皇上的不得已。”風隨心咬著下唇,拽著然諾的胳膊,一字一句地道。


    然諾也明白言宸逸的身不由己,所以此事隻能暫且擱置下來。


    “行吧,我去找他,你趕緊的把俠心送我師兄那兒,讓我師兄在官驛等著往外,我有事說。”


    然諾又想起了傀儡師的事,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大雄寶殿側殿。


    言宸逸跪坐在蒲團上,坐的筆直,眉清目秀,眼睫毛輕垂,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略微思忖,抬手,落下一子。


    法山摸了摸白胡子,盯著棋局凝思了好一會,舉棋不定,許久,放下了棋子:“逸王殿下,老衲又輸了。”


    言宸逸笑道:“承讓。大師不必叫我逸王,佛門重地,眾生平等,哪來的什麽逸王呢。”


    法山笑嗬嗬地說:“施主方才下的這盤棋,恐怕不隻是棋吧?”


    言宸逸笑而不語。


    “以天下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以氣為山河,以退為進,步步為營。施主如此氣量,老衲佩服。”


    說著,法山向言宸逸打了個稽首。


    言宸逸還禮:“大師謬讚了,大師身處三寸之地,卻能知天下之事,分得清孰輕孰重,這才讓晚輩佩服。”


    “其實,我在此,還是有些私心的。”法山搖搖頭,道


    “哦?”言宸逸挑挑眉,表示願意洗耳恭聽。


    法山將手往棋局中一指,指的正是一顆棄子:“這個,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師弟啊。”


    言宸逸會意,說:“眾生生於天地間,沒有哪個由得了自己。不過,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


    話音未落,“咚”一聲側殿的門被撞開了。


    將近正午,大雄寶殿內的善男信女悉數散去,隻留下香爐上的嫋嫋香煙和殿中高大的佛像。


    然諾氣喘籲籲地扶著腰喘氣,本想上前拉住言宸逸,看到法山後又迅速理了理儀容,施了一禮:“主持。”


    法山和藹地看著然諾,點點頭,對言宸逸道:“施主確實贏了這一局,也信對了人。”


    言宸逸淺笑著對然諾道:“這位是法山主持。”


    又對法山道:“這位是我的朋友,阮然諾。”


    二人又互相見過禮。


    法山問然諾:“我師弟如何了?”


    然諾猜測他指的師弟大約就是法海了,搖搖頭:“看起來不太好,有些精神恍惚。是晚輩冒犯了。”


    法山像是如負釋重又像是被什麽刺中了心髒一樣,歎了口氣:“哎,天理昭彰,因果相承,報應啊報應。”


    然諾沉寂攀住言宸逸的肩膀,踮著腳對言宸逸耳語幾句,言宸逸點點頭,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臉色未曾變。


    然諾猶豫再三,問法山道:“主持可知道傀儡師?”


    “傀儡師?”法山低頭思量了一會,臉色大變,“女施主說的可是你們道門在苗疆一脈神出鬼沒的傀儡師?”


    “正是。大師可曾見過?”


    法山沉重地搖搖頭:“不曾。不過,每次傀儡師一出,天下就是一番腥風血雨。女施主在哪兒見過的?”


    “實不相瞞,方才,我見到傀儡師與法海大師一處。傀儡師是我道門子弟,平日又深居簡出,為何會與法海大師一處?”然諾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多。


    “罪過罪過啊。實在抱歉,女施主,這個,老衲是真的不知道。”


    “那大師可還知道其他關於傀儡師的事?”


    法山搖搖頭,低頭唿念佛號。然諾知道他不願再說,就不強求,同言宸逸與他告辭。


    快要走出側殿的時候,法山突然開口:“我瞧這女施主福澤深厚,修煉資質極佳。隻是……”


    然諾轉頭,端端正正施了一禮:“大師請講。”


    “隻是女施主命中該當有一節,墜落深淵,九死一生,甚至……永不超生。”法山搖搖頭,可惜道。


    然諾莞爾一笑:“大師下一句是不是要說,若要破此劫,隻有入我佛門?”


    “女施主好悟性,不知女施主意下如何?”


    “大師謬讚。大師的好意,貧道心領了。


    “隻是一則,貧道是道門中人,已有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一日是道門中人,終身都是道門中人。


    “二則,貧道修習道法,隻為一個逍遙,但求一個心安,願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其他的一概不求。


    “三則,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劫還是緣,早有定數。”然諾道。


    法山搖了搖頭:“女施主若不願入我佛門,斬斷情緣,也可渡劫。”


    然諾抿嘴笑言:“是緣是劫,盡管來便是。渡得過就渡,渡不過去,左右,不過貧道一條命罷了。


    “來什麽,貧道擋什麽,既與君子同舟,心中有星河,又何懼風雨?大師有佛法無邊,貧道亦有道法自然。


    “大師是為普度眾生,貧道是為救百姓於水火。從實質上講,貧道與大師,不過殊途同歸。


    “不論如何,謝謝大師提醒了,後會有期,有緣再見。”然諾說罷,又朝著法山打了個稽首,毅然轉身。


    “心中有星河,前路與君共。對麽?”言宸逸坐在馬車裏,全神貫注地盯著對麵的然諾。


    然諾被他看的無處可躲,有些窘迫,麵色微紅:“哥哥不要笑我了,你看眼下不是還有那麽多事嗎?”


    言宸逸稍微正色,臉色忽然又變了:“不對,你方才不是還不舒服嗎?怎麽跟法海打了一架就好了?”


    然諾眸光忽明忽滅,躲躲閃閃,不敢正視言宸逸:“許是……好了吧?哎哎哎,你幹嘛?”


    言宸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然諾的手腕,靜心聽脈。


    然諾掙脫不開,隻能任由他攥著她手腕。


    言宸逸臉色大變,有了些慍色:“山河日月散?小諾,你可真長本事了!”


    然諾訕訕地收迴被他攥地有些疼的胳膊:“我不知道法海還有一個那麽厲害的幫手,要不然我打不過……”


    “打不過就不打,以後有的是機會,你何必這麽作踐自己?”


    山河日月散,用壽命換來的發力,那可是毒藥啊……


    然諾被他吼地一震,心頭也有點委屈:“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


    又轉念一想知道言宸逸也是為了她好,就氣鼓鼓地轉過頭去,不看言宸逸了,臉鼓成了一個包子。


    言宸逸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怒氣,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是啊,她也是為了他啊。他不該讓然諾獨自處於險境的……


    稍微猶豫了下,言宸逸就伸手去拽然諾的衣服:“小諾,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兇你的。”


    然諾本來也沒什麽氣,被他這麽一哄就不端著架子了:“好吧,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但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想想怎麽對付夜王。”


    “對付夜王不是最重要的,夜王交給我,你不必費心了。”


    言宸逸掰過然諾肩膀,“哢哢”在然諾身上點了幾個穴位,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給你解毒。”


    “哎哎哎,不行不行。”然諾用力想掙脫他的禁錮,不過是白費力氣,“那夜王怎麽辦?”


    言宸逸被他氣笑了:“你說怎麽辦?夜王那個老狐狸,你能鬥得過他?聽話,要不然我告訴你師兄了啊。”


    然諾這才乖乖坐好讓他解毒。


    要是被師兄知道了,估計得一個月不給她好臉色,師兄知道了老頭就知道了,到時候她又得抄書了……


    然諾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言宸逸遞給然諾一個藥丸:“吃了。”


    然諾乖乖服下,藥一入口,一股苦味在唇齒間蔓延開來,然諾一張小臉就皺成了一團,忍著惡心把藥丸吞了下去。


    “這是什麽啊……”然諾口齒不清地道,苦得她都快哭了。


    言宸逸有些小得意,哼,叫你不好好愛惜自己。


    不過看著然諾皺巴巴的小臉,言宸逸又有些心疼,迅速往然諾嘴裏塞了一顆糖。


    “玉水丸,解藥,我自己研製的,順便能治風寒。”言宸逸道。


    “嗯。”


    然後馬車內又恢複了寂靜。車輪壓在路麵上吱吱呀呀的聲音,和車外喧鬧的人群聲顯得格外清晰。


    然諾好奇地翻身掀簾去看外麵,不想馬車不知怎的壓過了一塊石頭。


    車一震,然諾沒坐穩,跌入了言宸逸懷裏。


    懷裏的小人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抱緊了。


    然諾臉“騰”地紅了吼道:“風隨心!你怎麽駕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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