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近日有很多傳說。


    昨晚有個姑娘被一群侍衛追殺這件事姑蘇城傳的沸沸揚揚,今日節度使和刺史皆閉門不出。


    還有人說,昨晚看到刺史府好像起火了,又說刺史府有屍臭味。


    不過,傳說隻是傳說,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


    百姓的日子該過還是得過。


    不過節度使閉門不出,對他們來說倒是好事。


    言宸逸雷厲風行,封鎖了刺史府和節度使府防止消息外傳。


    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眼下要緊的是盡快將這件事處理好,將姑蘇官吏換上,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則懷,姑蘇長史來了。就在節度使府外,要求見節度使。”風隨心看了看旁邊的言宸逸,道。


    節度使前腳剛死了,姑蘇長史後腳就來了,擺明了就是找事。


    但是言宸逸又不能出麵,對外,還是得說他們暫居刺史府。


    風隨心有些心疼言宸逸,為了這堆爛攤子,他都兩天一夜沒合眼了。


    “小風,你易容成節度使的樣子……”言宸逸當機立斷,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外人都以為節度使府一切如常,實際上碗裏的湯早就換了。


    節度使府從前的侍衛被言宸逸弄到了節度使府的地牢裏關著,現在外麵守著的,全是易水軍。


    節度使的妻子兒女還有母親皆被看了起來,節度使對外稱病不出。


    昨夜刺史府的屍體都被很好地就地掩埋,妻妾也看了起來,對外說染了風寒,不便見客。


    一個官員病了倒是沒什麽,但節度使和刺史這兩個地方上的主心骨一塊病了問題就大了。


    能在官場上混下去的都是些人精,言宸逸最清楚不過。


    隻恐夜長夢多又生是非。


    所以要他們看見節度使是真的病了才能讓他們安分幾天才好再想解決之法。


    “不必了,叫他在外麵等一會吧。”然諾和何千雲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定睛一看,風隨心魂差點嚇沒了,這不是剛才死去的節度使嗎?


    風隨心嚇得“花容失色”,後退幾步:“這這這……詐屍了……”


    言宸逸比他淡定許多,卻也著實被嚇了一跳,何千雲給他們解釋一番然諾的想法,卻並未指明這個鬼魂是誰。


    “節度使”也一直未說話,更沒有看言宸逸。


    “好,多謝了。”言宸逸略一思忖,便答應了,但他覺得,這個“節度使”身上有一種熟悉感。


    節度使臥房內。


    “咳咳咳……長史大人與本節度使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咳咳……怎麽突然想起來看望本節度使?”


    床上的“節度使”臉色蒼白,看起來真的是病了。


    姑蘇長史尷尬地笑兩聲:“節度使大人這說的是哪裏是話?今日刺史大人病了,公務都送去了我那兒,刺史大人又不見我。


    “想著節度使素來與刺史大人交情不錯。下官擔心二位大人,便來探望探望。”


    “想著他死了你好從中撈油水?”姑蘇刺史哪能不知道長史那點小心思。


    聞言姑蘇長史臉色一僵,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尬笑。


    “死了這條心吧。本節度使累了,來人,送客!”說罷便轉過身去不再搭理他,便有人來請他出去。


    姑蘇長史碰了一鼻子灰,僵硬地施了一禮,一拂袖轉身離開了。


    躲在內室的然諾鬆了口氣:“還好沒露出破綻來。”


    何千雲輕輕搖搖頭,沒有說話。


    言宸逸也搖搖頭:“你以為這個長史他真的沒看出什麽來嗎?他是澤王的人,看著呆傻,實際上比誰都精明。


    “節度使是武將,又沒有舊疾,好好的怎麽會突然病了。他隻是找不到證據罷了。”


    “那如何是好?”


    “放心,他翻騰不起什麽浪花。小風,折子寫好了嗎?”


    風隨心擱下筆,心道,我這個打手當得真是辛苦,又是易容又是做筆錄又是寫折子的,這麽憋屈的將軍他怕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嘴上還是老實地道:“寫好了。”


    “好,你派人快馬加鞭送到皇帝那兒,記住要快,我們的時間不多。”


    “嗯,我這就去。”


    四人出了內室,風隨心轉身辦事去了,屋內隻剩下何千雲阮然諾言宸逸和“節度使”四人。


    然諾看了看“節度使”,明白了他的意圖,對言宸逸道:“宸逸哥哥,委屈你到外麵等一會。”


    言宸逸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節度使”一眼,沒有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何千雲扶著“節度使”從床上下來,接過然諾遞過的紙筆:“我的時間不多,‘節度使’必須盡快‘死’掉。


    “我以刺史的身份寫一份認罪書,就說刺史畏罪自裁了。


    “這樣也好交代些。我書房那個藍色的花瓶裏有刺史印璽。”


    說罷,提筆“唰唰唰”寫下一張認罪書。


    然諾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抖。


    寫完,“節度使”支撐不住,就倒在了地上。然諾打開乾坤袋,將魂魄收了進去。


    他比她預算堅持的時間多。


    言宸逸敲門進來,看了一眼地上的“節度使”和桌上的認罪書,眸光一閃,說:“青石,我知道是你。


    “我知道你有許多的無奈也知道你身不由己做了許多事。對不起,我沒能在你需要的時候護住你。


    “你有錯,我也有錯。可是,你為什麽要躲我呢?”


    乾坤袋微微抖動,然諾提起來放到耳邊聽了一會,歎了口氣:“他說,屬下自知對不住王爺,罪孽深厚,無顏麵對王爺。


    “屬下未能守住那顆赤子心,未能做一個年少時向往的清官。這一生,屬下做了許多錯事,悔之晚矣。


    “屬下這種人,必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此生已了結,這是屬下能為王爺做的最後一件事。


    “王爺的知遇之恩,屬下無以為報,若有來生……罷了,屬下這等肮髒之人,來生怎配再見王爺。


    “王爺的征程是星辰大海,不必記得屬下。往後餘生,萬望王爺珍重。王爺雄才大略,必是一代明君。屬下青石,在此,叩上。”


    無端地起了一陣陰風,然諾朝某個方向看去,點點頭。


    陰風吹的人身子冷,但人的心,更冷。


    說著,然諾的手也有些顫抖,深唿吸了好幾次,略微平複了心情,才道:“他已經很虛弱了,萬不能再留在陽間了。方才,黑白無常已引他去了。節哀順變。”


    言宸逸點點頭,眼眶有些發紅。


    何千雲抱著劍,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這二人也是因詩相遇,然諾不禁想到了自己。


    世間萬般緣法,有因有果,如這二人,皆是聚散匆匆,隻道造化弄人。


    詩曰:


    寒風入長安,驀然與君逢。


    一別經年後,仍記花下柳。


    胸中韜略隱,騎馬倚斜橋。


    生死兩茫茫,冰心在玉壺。


    風隨心平日裏雖然吊兒郎當的,但做事的效率是極高的,不多時便迴來了。


    一推門就發現了屋內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似的。


    風隨心吞了口口水,掃了一眼屋內聯係“借屍還魂”,大概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他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則懷是重情重義之人,他未能在刺史最需要的時候相助,導致刺史一錯再錯最終走上了這條不歸路,現在他一定很自責。


    風隨心識趣兒地沒說話。


    言宸逸長歎一聲:“小風,去宣布節度使暴斃這個消息,:然後將他的罪證公之於眾。這份姑蘇刺史的認罪書,你也保管好,等信任刺史來了,將它公之於眾。”


    風隨心會意,馬不停蹄地轉身辦去了。


    何千雲看了一眼言宸逸:“節度使母親那邊你打算怎麽交代?”


    “先好生安置著,等罪定下來了,我會盡全力保她周全。”


    “他妻兒呢?”


    “想必節度使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些,如今節度使暴斃的消息傳出去,必會驚起他販賣私鹽的同犯。


    “待會找人審問,問完了,按律處置。”


    然諾抬頭,說:“不必了,我去看看吧,我也是個女人,女人和女人,會好說話的多。”


    言宸逸頓了頓:“萬事小心。”


    然諾應下,轉身出了門。


    言宸逸又對何千雲道:“節度使一倒下,其他的官員也就蠢蠢欲動了。走,我們去會一會他們。”


    節度使夫人臥房。


    節度使夫人雖是半老徐娘,卻風韻猶存,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


    未及然諾開口,節度使夫人就冷冷地看著阮然諾,傲然道:“我知道你們殺了我夫君,你們什麽也別想知道。”


    然諾無奈地歎口氣:“第一,你夫君是畏罪自裁,不是我們殺的,我們比你更希望他活著。


    “第二,我不是來問你那些事,我想問你,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節度使夫人一怔,苦笑道:“都是死路一條,還用想嗎?”


    然諾咬了咬唇:“他做的事罪大惡極天理不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最痛苦的,還是活著的人。


    “你作為他的妻子,或許勸誡了沒有用,或許沒有勸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無辜的,但孩子是真的無辜。按律,你怕是想死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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