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場大肆捕殺鮫人的戰役過後,族裏已經沒有幾個人想要再找人類做伴侶了。


    可以說,北海鮫人族已經與人類結下了血海深仇,兩方之間已經各自將對方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隻要見到麵,那必定要折損其中一方才算完結。


    這麽想來這化身為人的秘術在他們族內,似乎也沒有人想要再將其傳承下去了。


    因為他們不可能再與人類聯姻。


    北海鮫人族重新立下的一項族規,便是禁止與人類私通。


    族長今日見扶憐前來詢問起此秘術,不由得思索了一番,最後道:「若是你想學,便教與你。但是,萬萬不可使用此秘術。」


    扶憐驚異道:「為何不可使用??」


    「化形術乃是根據自身天賦條件而修煉,修煉成功的時長並沒有固定的期限。每個鮫人的資質不同,結果也不同。」


    族長摸了摸自己蒼白的鬢髮,繼續道:「而修煉此術條件也極為苛刻,若是沒有堅若磐石的毅力,怕是難以支撐下來……扶憐,你是心上有了人?」


    扶憐一驚,以為自己暴露了,連忙擺手解釋道:「原來、原來修煉此術竟如此之難……扶憐雖有些想要退縮……但是、但是畢竟是我族傳承!不管以後我會不會使用,或者我們的後代會不會使用,都要將它傳承下去!畢竟……這代表了我族的榮耀與光輝歷史不可埋沒!」


    她這番話上升到了這個高度,族長自然也被架到了這個位置,他是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否則,作為這一代的族長,若是將傳承了上千年的文明,在他這一代斷承,那他便是北海鮫人族的罪人了!


    族長終於下定決心將化形術交給了扶憐。


    扶憐得償心願,滿心歡喜開始修煉。


    心中懷著與舊情人再次重逢的期待與喜悅,在冰川之下開始了刻苦修行。


    然而,歲月如梭,時間如白駒過隙,二十年的時間便這麽過去了。


    她的資質並不算好,寂寥無人的冰川之間,歲月的更迭仿佛也被這裏的寒冰凍住,她並未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待她學成那日,迴到族內時,族人們依舊是原來的樣貌,絲毫未改。


    鮫人族的壽命較人類來說算是長生不老。


    人類壽命區區百年,完全不可與鮫人族同日而語。


    北海鮫人族活得最久的記錄,便是第二代族長——九淵,他活了整整九百六十歲!


    扶憐高興地來到了心上人的所在的那個漁村。


    她興奮無比地邁著雙腿走上岸,尋到了心上人的家。


    然而,她隻見到了一個發間黑白交加的中年男人。


    那個男人的麵容依稀仍是她曾見過的模樣,但是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男人見到她極為震驚,忍不住上下打量著她,嘴唇顫抖了半晌才確認道:「……扶憐?」


    然而扶憐卻疑惑地看著他,曾經壯碩身材高大又帥氣陽光的青年,怎麽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真的是她愛的那個男人嗎?


    「雷哥?」她也猶豫地問道。


    雷哥成了雷叔,他懺愧又內疚,看著依然年輕的扶憐,心裏止不住地感到難堪和落寞。


    男人轉過身不想讓她看見,「你……你怎麽有腿了?你這樣上岸來不要緊嗎?……還是快些走吧……」


    扶憐見他仍在為自己著想,心中忍不住一軟,柔柔地走過去抱住他的腰,臉上帶著一抹薄紅:「雷哥,我是為了你才修煉出這雙腿的!以後我就能永遠與你在一起了!」


    男人突然渾身顫抖起來,滿是歲月痕跡的雙手按在她細嫩的手上。


    「扶憐,算了吧……你我大為不同,註定無法長相廝守,你還是……另尋他人去吧……」他硬生生將扶憐的手掰開。


    扶憐茫然失措地望著他蹣跚離去的背影。


    就在這時,她身後突然衝出來一名幼童,開心地笑著撲到雷哥的背上,大叫道:「爹爹!阿呆撿到了一枚極其美麗的蚌殼!你也陪我去海裏找找~」


    扶憐頓時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們,心中一片空白。


    雷哥緩緩轉過頭來,那雙望著扶憐的眼睛裏,瀰漫著濃濃的悲傷與沉痛。


    他僵硬地笑了笑:「好……」


    幼童也笑了,「要比阿呆的那個還要大!」


    他扯著嘴角:「好……」


    「對了,娘親說她今日也不迴來了,在方叔叔家吃飯~」


    「嗯。」雷哥漠然迴道,如同一具提線木偶,背著幼童輕輕走過扶憐的身旁,最後微微轉頭凝視了她一眼。


    扶憐轉身看著他們父子二人漸漸走向海邊,夕陽朦朧的光暈籠罩在他們身上,顯得恬靜又美好。


    扶憐一言不發迴到了海裏,她到此刻才認識到,人類與鮫人的巨大差別。


    定下的族規果然是有道理的。


    她捂著自己仿佛被挖空了的心髒,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該做什麽。


    她隻能如同一塊石頭,好像與身下的礁石長在了一塊兒,久久地遙望著海岸堤壩上那片安詳的村落。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收迴目光,一躍跳進了海裏。


    蒼潯聽到這裏,淚珠「簌簌」不停地掉落,他哽咽道:「那扶憐姨姨以後怎麽辦呀?」


    蒼妤摸了摸他的臉,接了一手的淚珠,笑了笑後繼續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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