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潯抬起通紅腫脹的雙眼,聲音沙啞地對她道:「爹爹他……沒了……我隻找到了這個……嗚嗚……」


    蒼妤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瞪著蒼潯手中的火琰珠。


    「你說……什麽?」


    她似乎沒能理解什麽叫沒了,猛地抓住蒼潯的肩膀拚命搖晃著,「什麽沒了?!誰沒了!父親去哪兒了!我問你啊!!」


    蒼潯從未見過如此癲狂的母親,被她這瘋癲的模樣嚇得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見他滿臉蒼白一言不發,蒼妤急得要發瘋!


    她突然一巴掌扇過去!


    「啪!」


    「說話啊!!!」蒼妤美麗的臉蒼白又扭曲,雙眼通紅地怒吼道。


    蒼潯捂著臉瞪大了雙眼,似乎沒想到母親會突然給自己一巴掌。


    但是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些害怕,隻是結結巴巴的迴答道:「爹……爹爹他,他被岩漿給埋了……為了救我……他把這個蓋在我身上……我衝過去救他,但是他已經消失不見,我就隻找到了這個……」


    蒼妤隻覺好像渾身被雷劈中了一般,他滿臉震驚地瞪著自己的兒子,「你為什麽會跟他一起去火魔山?」


    「我、我是偷偷跟過去的……我沒想到那裏那麽恐怖……我想跑,但是來不及,爹爹衝過來把這個披在我身上,我就感覺不到難受了……」


    他搓著自己的手,緊張又害怕的說道。


    蒼妤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她全身都癱軟了,倒在珊瑚叢的礁石上,珍珠般的淚水一顆顆掉落在海水中,隨著蕩漾的水波消散開去。


    「怎麽……怎麽會這樣……」


    她低聲喃喃自語著,輕輕的搖著頭,整個人如同精緻的木偶一般失去了魂魄。


    蒼潯看到這樣的母親,心中慌亂不已。


    他也隱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是出生才四年的他,哪裏會曉得這麽多?


    他還隻是一隻小小的雄性鮫人,隻會躲在父母的庇護之下生存。


    那日,他會跟著父親前去火魔山並非因為調皮或者覺得好玩,隻是因為他想跟著父親罷了。


    他最喜歡的兩個人就是父親和母親,父親要出遠門,叮囑他不要跟來。


    但是他怎麽可能希望父親離開他的身邊?


    於是他就悄摸摸地跟在身後,他沒有想到父親會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也不知道父親去那裏要做什麽。


    因此,他也想不到會釀成如此的大禍,隻因為捨不得父親,反而讓父親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這件事在他的心裏留下了非常深的陰影。


    而母親也在那件事之後一蹶不振,整日呆在家裏抬頭望著洞穴外的海麵,似乎在等待那個永遠不會再迴來的人。


    連自己的兒子被驅逐出了族群,她也不知道。


    但是蒼潯似乎早已經不在乎了,母親愛的人也許隻有自己的父親。而他是可有可無的,所以他也在日後的歲月裏,逐漸去遺忘掉那個遺失了魂魄的母親。


    至於那兩顆火琰珠,至今仍保留在蒼妤身上,她似乎認為那是鳧冥身體的一部分,因此,時時刻刻都握在手心裏。


    他們母子二人都不知道,那就是鳧冥一心想要找到的火琰珠。


    也是害他喪命的元兇之一。


    蒼妤在鳧冥離世的兩年時間裏,隻有一次跟蒼潯說過話。


    也是那二人之間的最後一次對話。


    也是這次,蒼潯知道了原來他們的魚尾是可以變化成人類的雙腿。


    那一日,蒼潯嚐試了一年多的時間,堅持不懈的對著滿臉木然的母親說話,祈求她能看看自己清醒過來。


    但是一如既往的,蒼妤仍然不為所動。


    蒼潯堅持了一年多,終於在此刻崩潰。


    他憤怒的狂暴的咆哮著,哭泣著,將家裏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五歲多的乖孩子,這樣歇斯底裏的發著瘋,與平時的他完全不同。


    似乎是這樣異常的狀態將蒼妤喚醒了,她的雙眼裏終於亮起了一絲光芒,茫然的婻渢看著麵前發瘋的蒼潯。


    她蠕動著幹燥的雙唇,「蒼……潯?」


    蒼潯全身一震,驚詫不已地轉頭看向她。


    「娘……?」


    蒼妤的神魂似乎在此刻歸的位,但是她似乎忘了自己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好像過去發生的一切在他這裏都成了空白。


    「……你……在做什麽?爹爹呢?他還沒迴來嗎?」


    她如此問道,她迴到了悲劇發生的那天。


    但是,蒼潯已經不敢再迴答。


    他來不及因為母親的清醒而感到開心,抹掉臉上的眼淚,含糊其詞道:「父、父親他……還沒迴來……」


    不過短短一年多,他對於爹爹這兩個字已經感到有些陌生,下意識換成了父親的稱唿。


    但是蒼妤並未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她隻是微微笑了笑,點點頭:「……真是的,我都勸他不要去……太危險了……」


    蒼潯許久未曾見到母親的笑容了,方才心中暴虐的情緒忽地一下就消失了。


    他難得感到心中些許鬆快,也忍不住笑了笑,隻是他的雙眼通紅腫脹,因此顯得他似哭似笑,好生怪異。


    蒼妤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他此刻奇怪的情緒,隻是嘴裏絮絮叨叨地抱怨著鳧冥不該提出找火琰珠的事。


    蒼潯來到母親麵前,撲進她的懷裏,緊緊抱著她:「娘,您給我講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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