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馮聲音悽厲起來,「如今她又來了!又來了!她又要裝模作樣,要將軍的命!」


    「她?」虞昉沉吟了下,問道:「你是指姚皇後?」


    虞馮道是,「如今是聖母太後姚太後了。先帝去世時,陛下尚年幼,姚太後攝政。陛下剛親政兩年,說是親政,姚太後仍活著,都稱太子太傅,宰相嚴宗乃是奸臣,把持朝政,他頂多與姚太後能打個平手,朝政大事姚太後能做一半的主,後宮陛下的親事,嚴宗就插不上手了。陛下弱冠之年尚未立後,定是姚太後早就做好了打算安排,將主意打到了將軍頭上,拿後位來換雍州兵權。」


    虞昉道:「嗯,姚太後會做買賣,後位換兵權,她賺到了。」


    不過,虞昉沉吟了下,道:「姚太後既然攝政多年,她肯定是聰明人,倒也沒必要拿後位換兵權。將我調到兵部,給個品級高,無實權的差使,晾著就成了。」


    「虞氏隻要有血脈在,便能指揮雍州軍,雍州這片土地的百姓,便能認其為主。」


    虞馮淚流下來,大哭道:「虞氏族人的血,早已浸入了雍州的每寸土地,雍州世世代代的百姓,誰能忘,誰能忘!」


    老錢陪著痛哭,桃娘子鈴蘭都眼淚汪汪,黑塔捧著心哀傷欲絕,虞邵南將頭轉過去,不讓虞昉看到他的難過。


    虞老鷲聽到他們哭,拄著竹杖走進祠堂,在長明燈裏添加燈油,在驃騎大將軍的牌位前長跪不起。


    太陽西斜,風越來越大,鬆濤聲仿若悲鳴。


    石頭廊柱冰冷,虞昉頭抵在上麵,冰涼緩解了些許的頭疼。


    待他們哭過一陣,虞昉靜靜開了口:「大家先冷靜一下,我們來具體商議。比如我進宮也不一定會死,畢竟我是神仙。」


    虞馮眼皮紅腫,瞠目結舌看著虞昉,沙啞著嗓子道:「將軍真是神仙?」


    「不是。」虞昉斷然道。


    虞昉道:「隻我進宮也不一定會死。我可以與姚太後鬥,畢竟我小時候在宮裏生活過幾年,與陛下算是。待陛下非我不可,我成了獨寵皇後,生下孩子姓虞,虞氏就傳承下去了。」


    虞馮嘴角不受控製抽搐了幾下,說不出什麽心情道:「將軍真是......將軍,姚太後以前隻是先帝身邊的大宮女,侍寢之後從低品級的才人,一路做到皇後,攝政太後,在後宮前朝浸淫多年,將軍以為能是姚太後的對手?」


    強龍鬥不過地頭蛇,何況姚太後是地頭龍,虞昉立刻認輸:「不能。」


    虞馮還盼著虞昉能有妙計,誰知她一口否認了,讓他剛活過來的心,瞬間又變成死寂。


    虞昉輕聲道:「你們且看,如今立後的旨意已經下來,要麽抗旨不尊,要不就遵照旨意進宮。遵照旨意進宮,你們都認為是死路一條。」


    她沒再說下去,起身走進祠堂,在開國候的牌位前跪下。


    虞馮等人跟著走進來,跪在了她的身後。


    虞昉雙手伏地,恭敬叩首,朗聲道:「如今,我要做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你們敢不敢跟從?」


    第6章


    「虞氏祖訓的根本,在於對百姓的守護,疆土的守護。」


    「那麽,我們怎能拘泥於一州一府!」


    「你們追隨虞氏的根本,亦在守護。」


    「你們又豈能拘泥於一州一府!」


    「虞氏要守護天下百姓,守護天下疆土!」


    虞昉問:「你們敢不敢?」


    虞氏守護天下啊!


    虞馮眼眶再次泛紅,這次是激動的淚。


    「屬下敢!」


    「屬下敢!」


    從老錢到虞老鷲,一聲接一聲,堅定有力。


    激昂的聲音迴蕩在牌位間,詭異又熱血。


    他們都不懼死,隻是要死得其所!


    「屬下腿瘸了,但屬下還有眼,還有雙手!屬下的竹杖也能打,牙齒還能撕咬。屬下當年在戰場上,就是靠著這口牙與西梁狗拚,拚著活了一條命下來!」


    虞老鷲臉上的皺紋如花盛開,咧嘴笑著露出一口缺了的牙,雙手撐在地上,朝著牌位磕了幾個頭。


    「將軍,你當年就憂心,虞氏的兒郎們再好,也難以為繼,守不住邊關。如今,我們不隻守邊關了,要守護全天下!」


    虞昉道:「能活著,當然要好好活,我們都不要輕易言死。死得再悲壯,也沒甚用,不過成了閑人口中的談資,敵人的助興。」


    「最好他們死。」虞昉微笑著補充了句。


    「當然是他們死!」老錢興奮得眉飛色舞,本想手舞足蹈一下,見是祠堂,裝模作樣莊重了下。


    「我可以給他們哭墳。我擅長哭,哭墳天下無雙!」老錢認真又得意。


    「徐黑塔,你若有異心,我可以給你哭墳。」老錢再看向黑塔,無比真誠。


    黑塔本名徐蓮安,出身名門徐氏,自幼不喜讀書,愛好拳腳功夫。偷偷從家中跑出來從了軍,徐氏氣得揚言要將他逐出族。


    以前黑塔仰慕虞懷昭,後來仰慕虞昉,打過入贅,麵首,娶她為妻,冥婚,活殉等主意。


    「滾。」黑塔言簡意賅罵。


    「將軍。」黑塔凝望著虞昉,準備說些什麽。


    待虞昉看來,他馬上變得緊張,羞赧垂下頭,隻感到心砰砰跳,忙抬手捂住胸口,話說不出口,又不敢說。


    虞昉死而復生,黑塔猶疑糾結甚至痛苦過。隻長久以來的習慣,他還是不敢直視虞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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