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郭大娃家裏頭,這劉翠香正在洗衣裳,見蘇覓來了,緊忙拉著她的手閑話家常。這劉翠香頂外向的,以前在這村裏,沒有和哪個婦人這樣交好過,蘇覓一來,就覺著格外投緣。


    “上次你不是說想快點兒要個娃娃麽,我這個月月信沒來,怕又是懷上了,我去看郎中的時候,帶你一起去!”劉翠香一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水。


    蘇覓一聽,又驚又喜伸手摸了摸劉翠香的肚子:“你這怎麽又懷上了,你懷娃娃怎麽就這麽容易呢?”


    “我這第二個娃娃才一歲,現在我還不想要這娃娃,要是真懷上了,家裏頭還是不寬敞的!”劉翠香是想著,過幾年等這攢的錢再多一些了,蓋一間大的房子,那時候再要娃娃的。


    “這有了娃娃是好事,反正你們家男人能幹又心疼你,你婆婆也願意幫蹭著!”蘇覓挽著她的胳膊,一塊進屋去。


    進屋後,見這大兒子正在吃米糕,便將手裏頭的乳糖塞給了他,問了一下昨晚的事由。


    自己家的菜地,果真是村東頭周強民家的娃娃故意踩壞的。這周強民家裏頭是做米生意的,所以家裏頭不差飽飯吃,還是頂殷實的。


    蘇覓也知道,不為難郭家。若是帶著郭家娃娃前去作證,怕是以後這郭家娃娃,就會被其他的孩子欺負。


    遠遠的瞧著男人一個時辰的功夫,將這菜地翻得差不多了,下午應該便能從新撒種子下去。為了妯娌安安靜靜的相處,蘇覓想著算了。迴家去,給男人多做點兒好吃的就是。


    在趙家村的時候,惹了官衙,自己這娃娃也沒了,想著還是忍忍,這平靜日子比較重要。


    蘇覓迴家去,見今天天氣不錯,就把換下的褥子拿到河邊去洗。


    剛到河邊便瞧見了三五個人,正在淘米。


    仔細一看,這其中一個人端著椅子,坐在這河坎上,身形略胖,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眸格外犀利。村裏頭做米生意的,就隻有周強民一家,莫非這就是周強民的婦人。


    蘇覓也不想和她打招唿,瞧著就是刻薄狡黠之人,端著盆兒埋頭到河邊,抖了抖這被褥罩,正準備下水,周強民這婦人用腳踩住了她的盆兒。


    “你這是做什麽,踩著我的盆兒,是什麽意思?”蘇覓本來心頭就慪火的,她家娃娃毀了菜地,自己男人又得辛苦一番了。這事兒都還沒有找她算賬,又來踩著自己盆子。


    “你沒看見我們周家在淘米麽,你洗被罩弄髒了水,我們這米怎麽賣得出去?”這婦人個子高大,麵部圓潤,一雙狹小的眼眸,目光兇狠充滿了凜冽之氣,讓人有些不敢逼近。


    “我洗我的衣裳,你洗你的米,這井水不犯河水,難不成這河是你們周家的?”蘇覓也不福氣,站起來找這婦人理論。


    “既然知道我們周家,就知道我們周家的規矩,你要是現在端著盆兒滾蛋,我還可以當這事兒沒發生!”周家婦人見蘇覓個頭小,又是生人,底氣足得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你們周家淘這發黴的米,再拿去賣,也這麽蠻橫麽?”


    蘇覓話音一落,周家婦人便甩了一把掌過來,她這個子本來就大,人也胖,這一把掌扇在蘇覓臉上,眼前一昏,險些沒站穩。


    好一陣兒才迴過神來,蘇覓隻覺著自己這臉火辣辣的疼,“你們周家就是這麽不講理的麽,先是娃娃毀了我們家菜地,我就忍了,就當是娃娃調皮玩耍。現在又不許我在河裏洗衣裳,這和強盜有什麽區別!”


    周強民婦人一聽,便知道蘇覓是趙老三家的婦人,伸手揪著她領口處的衣裳,像是拎著一隻雞崽子一樣,將她拎了起來


    蘇覓雖是打不過她,但還是不認輸的,這周家婦人見村裏就他一家幹農活的,便以為好欺負。順手,便將她扔在了河裏。


    蘇覓在河裏撲騰了幾下,抓住了岸邊的茼蒿,這冬日落水後,一會兒便覺著渾身刺骨得很。


    “你……你快點兒拉我起來!”蘇覓嗆了幾口水,凍得有點兒哆嗦。


    “想要起來,自己有本事就起來把!髒了我淘米的水!”周家的婦人說完,又側身坐在椅子上,繼續讓她鋪子裏的人淘米。


    蘇覓見她這樣兒,是鐵了心的不會讓她起來了,這冬天河水刺骨,一會兒工夫,她這巴掌大的小臉兒就煞白煞白的,嘴唇也泛著青色。端來的盆兒,被踩翻在地,裏頭的被罩也沾滿了泥巴。清風文學


    “你這樣做,要是我死了,你就不怕我家男人報官麽?”蘇覓哆嗦著,一雙水眸噙著淚花花兒。


    “哼!這裏是我朝的邊境,隔三差五都要死人的,官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男人是看著蘇覓從自己家裏到郭家去的,這會兒,地都翻完了,還未瞧見她迴來。又看見郭家婦人劉翠香一人牽著娃娃在玩兒,他這心頭一緊,放下手裏的鋤頭,站在橋頭上一瞧,便瞧見一群人若隱若現的在茼蒿處。


    趙老三心頭一緊,腳下的步子像是生了風一樣,眨眼工夫便到了周家婦人跟前兒。蘇覓一瞧自己男人來了,吸了吸鼻子:“夫君!夫……夫君……救我!”


    趙老三麵色一沉,大手一拽,自己這水裏頭的小娘子便被摟在了懷裏。蘇覓太冷了,在水裏怕是浸泡了將近半個時辰了。


    趙老三一看便知道,這是周強民家的婦人幹的,麵色一沉,眉心一擰,眸色淩厲,一個側身便將這胖墩墩的婦人踢到了河裏頭。


    “夫君……我們……我們迴家吧!”蘇覓被凍得沒有力氣說話了,男人見這婦人這麽囂張,本想再教訓她一下,但懷裏的小娘子,一直哆哆嗦嗦的顫抖著,他便將地上的被罩撿起來,裹著自己懷裏的人,便疾步朝家裏頭去了。


    這周強民的婦人,太胖了些,在河裏撲騰著,一會兒便離河岸遠了。這淘米的幾個婦人見狀都雙手叉腰,看著她:“叫你平日裏扣著我們的銀錢,好幾個月的工錢沒發了,教訓一下你也舒心!”


    “就是!平日裏,還隻給我們兩頓飯吃,說夜裏沒幹活,晚飯就不吃!這下,就得讓你多喝幾口河水!”


    “這米都發黴了,洗幹淨後,晾曬了又拿去賣,真是昧著良心做生意!”


    這河坎上站著的婦人道完後,索性將這河坎上發黴的米,全部倒在了這河水裏頭。周強民這婦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半根樹枝,瞧著這些工人就快走了,立即吼道:“你們……你們不能走,要是走了,我家周強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還是先從河裏起來再說吧,你們周家反正都好幾個月沒給我工錢了,我才不白白幹了呢!”這些婦人將這印著周記米莊字樣的衣裳脫下來,扔給周強民婦人,紛紛上了河坎準備走。


    這婦人一看,這人要是真的走了,自己就真的隻能淹死在這河裏了。


    “你們要是能拉我上來,我給你們一人二十兩銀子!”


    話音一落,這五個婆子還是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


    “給你們三十兩!”


    “周家老板娘,你們周家不是沒錢,已經拖欠我們好幾個月的工錢了,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這樣!你們拉我上來,我這身上帶著的首飾全部給你們。這少說也得上百兩了,如何?”周強民婦人沒有法子了,都怪自己平日裏做人太刻薄了些。


    這幾個婦人一聽,覺著這法子可以,立即折返迴去,將這婦人拉了起來。在水裏凍了一會兒,加上她又太胖了,這下站在河坎上,是走都走不得了。


    這幾個婦人迅速的褪掉了她手腕上的手鐲,耳朵上的耳墜子,頭發上帶著的簪子。最後這拿的最少的婦人,見她這身兒衣裳布料不錯,少說也得值個幾兩銀子,索性將她這濕漉漉的外衣也拿走了。


    這外衣一拿走,這脖頸上一塊兒和田玉墜子便露了出來。這婦人扔掉衣裳,將這玉扯了下來:“這可是好東西啊,起碼得值個幾十兩銀子!”


    周強民婦人凍僵了,這下又隻著一件濕噠噠的白色絲滑內襯,站在這河坎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迴去。


    見拿了她玉墜子的婆子還未走遠,喊住了她:“你去周記米莊喊周老板用攆轎來河坎上接我,順便給我拿件兒衣裳。說我說了,給你十兩銀子!”


    “這還差不多!”這婦人高高興興的走了。


    這冬天,北風吹拂而來,周家婦人站在這河坎上,又不敢走,若是被村裏一同做買賣的,看見了她這幅落魄的樣子,以後周家的米,定是賣不出去了。


    這一刻鍾過去了,渾身冰冷,這周身的皮膚也痛得很,她氣得直跺腳:“趙家婦人,要是再讓我看見你,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平日裏,在這村裏仗勢欺人習慣了,沒曾想,今天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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