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覓兩口子在河邊洗完了衣裳,便一同迴家去。趙老三端著木盆,蘇覓挺著大肚子,跟在自己男人後頭。


    今日太陽比較好,這穀子曬了一天,已經幹了水汽。夜裏,李大牛摸黑迴來了,見蘇覓兩口子已經歇下了,敲了敲門喊來趙老三:“你家丈母娘在田裏收穀子的時候,被絆倒了,現在渾身疼,在家裏躺著動都不能動,你還是去看看吧!”


    “那現在怎麽樣?”趙老三心頭一怔,穿好了身上的褂子,是準備現在就趕到蘇家村去看看的。


    “你倒是不用著急,你家丈母娘有人伺候,你明日去看看就是!”


    “莫非是,蘇炳懷想通了?”


    李大牛摸了摸頭,“大哥不是最近新娶了婦人麽,這婦人和以前那嫂子不同,可能幹了,家裏裏裏外外照顧得好好兒的,關鍵是我那大哥,還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聽李大牛這麽說,趙老三這懸著的一顆心才落了下來,關好了門到臥房去。方才李大牛說的話,蘇覓隱隱約約也聽見了一些。


    “夫君,你說娘真的沒事嗎?”


    低眸,蘇覓一頭恰雲般軟的青絲,披散在肩頭,不像白日裏,梳著小媳婦兒的發髻,在油燈下,白生生的麵頰清秀恰玉蘭一般,這肌膚勝雪,活像剝了殼的荔枝。


    趙老三坐在床榻上,忍不住伸手扶住了她的麵頰,薄唇抿了一下她軟軟的桃唇:“娘子寬心,李大牛說,王落霞將家裏一切都打點得很,蘇炳懷也聽她的話,現在每日裏都在下田收個穀子!”


    “當真?”


    趙老三見她半信半疑,伸手將她摟在懷裏:“娘子不信你哥哥,不信李大牛,難道還不信我麽?我們走的時候,也看見了,這王落霞可是把蘇炳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想了想,好像是這樣。蘇覓這才安心的躺下去,側身蜷縮在男人臂彎裏,睡去了。


    兩口子準備一早迴娘家去看看的,第二日天才麻麻亮,便起來了。


    蘇覓到灶房去簡單的做早餐,趙老三則裝了好幾麻袋的穀子,放在板車上,準備給自己丈母娘家裏拿去。


    自己家的穀子,裝了這四五麻袋後,還剩下很多,兩口子這一年,甩開腮幫子吃,都吃不完的。


    吃了早飯,蘇覓隻跟在後頭,男人光著膀子,一雙大手捏著板車的手柄,穩穩當當的推著穀子,往蘇家村去。


    這四五麻袋穀子還是頂沉的,趙老三一會兒,渾身便開始流汗水了。豆大的汗珠子,順著黝黑的麵頰和結實的胸膛,滑落下來,到腰間的褲子上頭。


    蘇覓跟在後頭,見男人這麽賣力,心頭不忍,心痛得很:“夫君,要不我們到集市去了,雇個馬車,這樣你也能省力一點兒!”


    男人停下來,擦了擦麵頰上的汗珠子,蘇覓緊忙將水遞了上去:“夫君,雇個馬車吧!”


    男人見她眸眼裏,滿是心疼,心頭一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娘子寬心,這點兒東西,我還是能應付的!”


    趙老三稍微歇了會兒,便又推著板車,往蘇家村走去。這對他來說,倒不是很沉。他倒是擔心自己小娘子,挺著大肚子,還走十幾裏路,這腳下的步子,也就慢了些。


    “娘子,你要是覺著累,就坐在板車上,我推著你走!”又走了三四裏路,趙老三見蘇覓麵頰泛紅,鼻尖兒沾著汗珠,擔心她太累了。


    蘇覓搖了搖頭:“夫君,你走你自己的。這四五麻袋穀子,裝一車能推這麽遠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趙老三停下來,抱著自己小娘子,坐在板車手柄處:“娘子,這車推車省力,又不是我自己扛著走!”


    見這板車和自己男人融為一體了一樣,在他手頭,推著這四五麻袋穀子,像是推著空車一般輕巧。


    二人到了蘇家村,已經是晌午了。進門,王落霞和蘇炳懷正從田裏迴來。這蘇炳懷背著半背簍穀子,累得像是要斷了氣一般。


    “妹夫!你可算是來了,田裏還有穀子沒有收迴來,你快去幫著收迴來!”蘇炳懷一下子坐在地上,見著自己這力大如牛的女婿,就像是見著了救星一般。


    趙老三見這壩子裏頭,零零散散的一些穀子,合起來也不過一麻袋而已,接過了蘇炳懷的背簍:“蘇炳懷,這穀子都是你收迴來的麽?”


    蘇炳懷索性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你嫂嫂,非要我下天去收稻穀,我說花錢雇人來收稻穀,她說這點兒穀子還花錢來收,要笑掉大牙!”


    “你是該自己下田下地幹活了,畢竟,這完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趙老三將手裏這板車上的穀子,推到堂屋去。


    蘇炳懷見這滿滿當當一車的穀子,站起來瞧著王落霞:“落霞,這穀子咱們不收了吧,妹夫這板車上,送過來的穀子,夠咱們家今年吃了!這收穀子,實在是太辛苦了些!”


    王落霞放下提籃,進門擰著蘇炳懷的耳朵:“你這懶骨頭,妹夫運過來的穀子,咱們都清清楚楚的用賬本兒記下,明天春天多種一些秧苗,秋天這些是要還的!”


    “什麽?我們家妹夫拿來的東西,都是孝順娘和我們的,孝順長輩的東西,我從沒有聽說過,還要還的?”蘇炳懷不服氣,抓著王落霞的手,不肯鬆開。


    這王落霞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孝順娘的那份兒,咱們可以不還,但是你是兄長,不給妹妹送穀子去,還要妹妹的穀子,你不害臊麽?”


    “疼!落霞……你……你鬆開!”蘇炳懷被王落霞拎著耳朵,疼得很。


    “那咱們明年,還三袋子穀子給妹夫,你可同意?”王落霞衝著他耳朵,大聲吼道。


    “我……我同意,我同意!”


    蘇炳懷認賬後,這王落霞才鬆開了他,隻見他左邊耳朵紅通通的一片,這一雙眼睛裏,還噙著些許淚花花兒,這眼淚都快疼出來了。


    “落霞妹子,這穀子咱們家反正也吃不完,拿迴來你和娘吃正好,不用還的!”蘇覓拉著王落霞,笑嗬嗬的款款說道。


    王落霞伸手拍了拍蘇覓的手,抹了抹麵頰上的汗珠子:“覓兒姐姐,這過日子長久了說,還是得家裏的男人頂事兒,又不下田又不下地的,難不成是養了個祖宗麽?”


    這蘇炳懷有些日子沒有幹農活了,見他魂兒都被抽了一樣,蘇覓心頭也有些心疼:“落霞妹子,哥哥沒有幹過重活,這事兒得慢慢來!”


    “我說覓兒姐姐,你這就是婦人之仁了,你家男人一天跟牛似的,你都不心疼,你這哥哥背半背簍穀子,你就心痛得很,這是什麽邏輯!”


    蘇覓一聽,好像是這個理兒,隻是這明年秋天還他們家穀子這事兒,她是當真不同意:“日後咱們家有事兒,這穀子你們有多的,拿過來一樣的!”


    “這事兒,你哥哥已經同意了,日後這東西隻能上你們家去借,不能白白給!”


    趙老三雖是才認識王落霞,但她這性子,他是摸得透透的,拉著自己小娘子:“那就記下吧,明年秋天還我們趙家兩口袋就是!”


    “夫君!這樣娘知道了,會寒心的!”


    “娘子,聽我的,蘇炳懷到明年秋天,才算像個人樣!”若是這王落霞能一直這樣,趙老三估摸著,明年定會像個男人一樣,包攬家裏所有的活兒。


    現在蘇炳懷不但要每日裏下田去收穀子,迴家後還得到灶房去煮飯。要是這飯菜不和胃口,王落霞又是一陣臭罵。


    蘇母也顧著自己這兒子,總覺著王落霞太兇了些,但若是她一說情,蘇炳懷做的活便會更多。所以,蘇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站在屋裏說了半天,蘇覓這才想起來,是來看自己娘親的:“落霞妹子,娘怎麽就摔了?”


    “還不是你那不爭氣的哥哥,背穀子的時候,沒起來便絆倒了娘!”


    蘇覓徑直到蘇母的房裏,這蘇母一見著自己女兒,便精神了起來:“覓兒,你這身子一日比一日重,怎麽還過來了?”


    蘇覓見床榻上躺著的娘親,才半月不見而已,這麵色蠟黃,一雙手上,也被秧苗葉子劃破了,很多斑斑駁駁的傷痕。心頭不禁心疼,拉著她這眼淚便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娘,這家裏頭的穀子,你讓我們來收便是,你這歲數了,還下什麽田啊?”


    見自己女兒抹著眼淚,蘇母這眼睛也潤了:“覓兒,我知道落霞是想讓你哥哥像個男人一樣頂天立地,可這畢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這收穀子的時候,我便下了田!”


    “娘現在身體如何?”蘇覓抽泣著,聲音很小!


    “落霞倒是盡心,每日裏伺候著,就拿我當親娘一樣。這腿也讓周郎中來瞧過了,休息十天半月就好了!”蘇母抹了抹淚花花,這腿還是痛得很,畢竟年歲大了,這一摔倒就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一般。


    蘇覓洗了洗鼻子,這天還是有些熱,給蘇母換了一雙稍微薄一點的褥子:“娘,這落霞妹妹,算是咱們蘇家的兒媳婦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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