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趙家村,已經是夜色朦朧。男人在半路便褪掉了身上的青布褂子,光著壯實的膀子,一路上迎著夜晚的風,走著夜路。


    到了趙家,蘇覓知道自己男人多晚都會趕迴來的,掌燈在院兒門口候著他。遠遠地,便聽見了男人的腳步聲:“夫君!”


    “娘子怎麽站在了家門口,去屋裏等著我就是!”這深秋,趙家村還熱,但夜裏明顯比夏日涼了很多。


    “怕夫君迴來看不著,這村口挺黑的!”蘇覓緊忙幫著自己男人推著板車,合上了院兒門,一塊兒進了屋。


    “我是趙家村的人,在這村裏這麽多年了,摸黑都能把村子走完!”趙老三將手中的青布褂子遞給自己小娘子。


    到了屋裏,蘇覓重新掌燈,這才瞧清楚了男人的樣子。心頭一怔,這麵頰和光著的膀子黝黑又油量,上頭還有一條一條樹枝刮過的痕跡。那日夜裏,出去捉野山雞時候,留下的疤痕,也有些許咧開了,這下溢出來的血跡,幹了,斑斑駁駁的暗紅色,在橙黃色的油燈下,格外刺目。


    蘇覓心頭一軟,心痛得很,一雙白生生的小手,捧著男人寬大的手掌,仔仔細細的瞧著。就今日一天,這手上多了四五個血泡。


    “夫君,今天你迴家去,是不是將家裏的地都翻完了?”


    低眸,男人黑色的瞳眸裏,自己小娘子白生生的麵頰,清秀又溫婉,一雙褐色的水眸滿是擔憂之色。薄唇向上,忍不住一咧,淺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手從小娘子手裏抽離出來:“娘子別擔心,我是男人,這點兒血泡不算什麽!”


    “自打夫君和我成了親,我手上這些做姑娘時候留下的繭子沒有了。夫君手上的繭子,卻是一層比一層厚!”蘇覓拿著男人的手,輕輕放在自己麵頰上。這手掌粗糲得很,輕輕的觸碰到臉上,就覺著膈應得很。


    “娘子為這事兒上了不少神,那日後我定好生幹活,讓這手上的繭子少一些!”男人捧著她清秀的麵頰,笑嗬嗬的調侃她。


    男人這一天還沒有正二八經的吃過什麽東西,這下迴到家裏看見了自己小娘子,心頭便踏實了。肚子咕嚕咕嚕的響,蘇覓一聽,抬眸一怔:“夫君,你是這一天都沒有吃飯麽?”


    “想著把山坡上那幾塊地都翻完,早點兒迴來,怕你擔心,就沒有吃飯!”趙老三被自己小娘子聽到肚子叫喚的聲音,倒是覺著一個大男人,有點兒不好意思,眸眼裏盡是笑意。


    “真是苦了夫君,走,我去給夫君下麵條吃!”蘇覓拉著男人的手,一同到了灶房去。


    這夜色漸深了,蘇覓見男人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全是汗水。鍋裏燒水住著麵條,小鍋裏摻了滿滿當當的一鍋水。這樣,男人吃完了麵條,就能用溫水洗個澡。


    夜飯,蘇覓熱的昨日沒吃完的野山雞湯,將中午剩下的飯菜,和著一塊兒煮了一碗,就著自己泡的泡菜吃的。


    蘇覓這下將麵條放在鍋裏煮,拿了一個大碗來,將還有餘溫的雞湯舀在裏頭。這麵條快熟了的時候,撒一把野菜下去,這野菜是自己家門口的紫蘇,吃起來香得很。淡淡的紫色,和著白生生的麵頰,在油燈下裹著野山雞湯,亮澄澄的。


    起鍋後,蘇覓切了一點兒蔥花和蒜末,一並放在碗裏頭。這蔥花和蒜末一加進去,整碗麵條香噴噴的。


    端到飯桌上來,男人早已經餓了,拿起筷子便唿啦唿啦的吃了起來。坐在自己男人身邊,見男人吃得香,蘇覓心頭也甜滋滋的。拿著錦帕,輕輕的擦了擦他麵頰上的汗珠子:“夫君,你款款吃,吃了不夠,我再給你下一碗,這麵條我扯得有多的。”


    “那娘子就再給我下一碗!”


    “好!”蘇覓緊忙站起來,一雙小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將灶頭的火生了起來。她知道男人的飯量,這一大碗麵條肯定不夠吃。第二鍋,便多煮了一些。見家裏上次做的蘑菇醬還有很多,挖了一大勺蘑菇醬,就著雞湯,放了些紫蘇在裏頭,這麵條香氣撲鼻得很。


    男人從女人手裏接過麵條,又唿啦唿啦的吃了起來。一會兒工夫,這一碗滿滿當當的麵條,又吃得見了底。蘇覓估摸著男人這下是吃飽了,一雙小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夫君吃飽了嗎?”


    “娘子做的麵條,就算是吃飽了,也還想吃!”趙老三放下碗筷,打了嗝伸手捏了捏小娘子的臉。


    吃完後,蘇覓麻利的收拾了灶房,舀了水男人拎到偏屋浴桶裏頭去,泡在裏頭。蘇覓見他今日累得很,便拿來錦帕,幫著男人一塊兒搓他的脖頸和胸膛。


    本來今日很累的,一迴到家,自己這小娘子軟糯糯的,又勤快,又貼心,又會撒嬌,便覺著一日的疲乏全都沒有了。


    洗完了澡,蘇覓將他這全被汗水浸濕的衣褲收拾起來,放在木盆裏頭,準備著明日一草,端到河邊去清洗的。男人好像吃飽了,渾身都有了力氣一般,一雙大手將小娘子橫抱了起來。


    到臥房,輕輕的將她放在床榻上,饒是用皂角水洗澡的緣由,男人壯碩的膀子出了淡淡的汗味兒,還有一股豆角的清香來。


    見男人瞳眸裏滿是深情,蘇覓知道,男人想的什麽。一雙白生生的小手環住了他壯碩的脖頸,一張粉粉的軟唇,咬住了男人的薄唇。


    這一次,男人的力道比昨晚稍微重了幾分。可蘇覓心頭卻甜滋滋的,一雙小手,掛在男人身上,渾身肌膚勝雪一般,在黃橙橙的油燈下,通透又嬌俏。


    一陣雲雨之後,蘇覓趴在男人胸膛上:“夫君,今日迴去,娘有沒有為難你?”


    “娘倒是沒有為難我,她也想明白了這個理兒。隻是我走的時候,在村口見著了蘇炳懷,他不一定明白!”見蘇炳懷那神色,趙老三便知道,這娃娃送迴古家的事情,蘇炳懷定不會甘心!


    “哥哥不是知道這嫂嫂生的是女娃娃,心頭介懷,才離開蘇家的麽?這娃娃,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趙老三伸手扣住小娘子的腰,一隻大手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的:“娘子你太不了解男人了,這把娃娃送到古家去,蘇炳懷定會覺著,我們所有人都小看了他,讓他很沒麵子的!”


    “娃娃的性命和前程最重要,這麵子算什麽?”蘇覓抬起頭來,一雙胳膊撐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頭,眨了眨一雙水靈靈的瞳眸問道。


    男人笑了笑,一隻粗糲的大手輕輕的撫上蘇覓的頭,這恰雲般柔的青絲,男人的手掌心一觸摸,心頭便又軟了起來。


    一側身,讓小娘子平躺在床榻上,薄唇又覆蓋了上去。蘇覓緊忙用一雙手,撐住了男人的雙肩:“夫君……你……你今日是怎麽了?”


    男人黑色的眼眸裏,滿是焦熱,一雙大手捏住了小娘子白生生的小手:“娘子寬心,我有分寸!”


    聽了男人這話,蘇覓才不再抗拒了,任由男人做他自己的。


    翌日一早


    蘇覓被吵鬧聲弄醒了,睜開眼眸,這天已經大亮了。揭開被褥起身來,發現這雙腿有些酸澀。想起昨夜男人連續兩次要雲雨,心頭便覺著羞赧。還好男人的動作比較輕柔,自己肚子倒是覺著沒事。


    看著銅鏡中自己脖頸,原本白生生的,在後頸處卻又一塊兒淺淺的暗紅色。知道這是男人,昨兒夜裏留下的。蘇覓拉來衣裳遮掩了一下,梳了頭。


    外來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大哥蘇炳懷。蘇炳懷還帶著李大牛,一塊兒到趙家來了,緣由麽,就是說趙老三將他這娃娃送給了古家,要趙老三去要迴來。


    “哥哥,不為旁的,就算是為了娃娃,這古家定比咱們家養得好!”蘇覓見男人隻在院兒裏做自己的,不搭理蘇炳懷和李大牛,她便拉著自己兄長辯解道。


    “你是不是吃了幾天趙家的飯,肚子裏懷了趙家的種,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幫著外人一塊兒來,將蘇家的香火送出去!”蘇炳懷指著蘇覓破口大罵。


    “哥哥,當初是你先不要這娃娃的,這娃娃若不會古家,現在怕是就死在蘇家了!”蘇覓站在堂屋門口,大聲迴道。


    “就算死在咱們蘇家,也是咱們蘇家的人,這蘇家的人還沒死完呢,就送到古家去,這是什麽意思?”蘇炳懷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迴到蘇家後,這街坊鄰居瞧他的眼神,就跟瞧見了鬼魅一般。


    “你問問你的好兄弟,大牛哥,當初是娃娃的性命要緊,還是蘇家的顏麵要緊?”蘇覓一激動,就覺著委屈得很,一雙眼眸有些泛紅,強忍著淚花花兒。


    “這……這……大哥,咱們來趙家沒用啊,要不,咱們去京郊去,把娃娃要迴來?”李大牛有些為難,當初送走娃娃的時候,他是瞧見的。


    “這娃娃我的好妹夫趙老三送出去的,自然得他去給我要迴來!”蘇炳懷還蹬鼻子上臉了,一雙手叉腰,瞧著趙老三冷言冷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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