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三手腳本就利索,這一個時辰的功夫,趙老三便收了一畝地的豆子。蘇覓跟在後頭,一張小嘴都快說爛了,讓他慢些,可趙老三哪裏聽得進去。


    若是這些豆子都爛了,那今年冬天和明年上半年的豆腐營生,也就不用做了。


    晌午的時候,這豆子便收得差不多了,蘇覓見趙老三這麽賣力,心頭一萬個不樂意,也有些生氣。但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男人,中午蘇覓便做了米飯和肉菜。


    趙老三吃完後,又準備下地去。蘇覓見他肩頭傷口裂開了,斑斑駁駁的血跡,站在錦布褂子上,心頭別說有多心疼了,見男人吃完飯站起來,緊忙伸手環住了他壯實的腰身。


    側眸,趙老三見自己小娘子眉眼彎彎,褐色的水眸裏全是憐惜與溫柔,雖是苦了一些,但心頭還是覺著甜蜜得很。俯身,薄唇輕輕啄了一下她溫順的眉眼。


    這一下,蘇覓原本隻是心疼,這下竟然覺著著急了起來,一雙水眸噙著晶瑩剔透的淚花花,一雙白生生的小手捧著趙老三黝黑的麵頰,輕輕的咬住了他的薄唇。


    見自己小娘子哭了,趙老三伸出一雙大手來,將她箍在自己懷裏,“覓兒再哭,你母親便要來趙家村罵我了!”


    見自己男人還在調侃,蘇覓伸手錘了一下趙老三的胸口,不料正好砸中了一處鞭傷,趙老三呻叫了一聲,蘇覓緊忙鬆開了他:“對不起夫君,對不起夫君……”


    見小娘子白生生的麵頰急得通紅,趙老三薄唇微啟,裂開嘴笑了笑。蘇覓瞪了他一眼,一雙小手放在清清涼涼的水裏洗幹淨,又用胸前的圍裙擦了擦,揭開了男人褂子上的盤扣,拿來幹淨的錦帕擦了擦手上的水,這才輕輕的擦男人裂開傷口上的血漬。


    這一上午趙老三收豆子很賣力,這肩頭上的鞭傷幾乎都裂開了,蘇覓眉心緊蹙,一邊擦幹淨上頭的血漬,一邊偷偷抹眼淚花花兒。


    擦幹淨了血漬,蘇覓怕這夏日裏傷口會發炎流膿,便又去臥房裏拿來玉虛茉莉膏來,輕輕抹在男人肩頭的傷口上。


    這上了玉虛茉莉膏,原本火辣辣的傷口,便覺著清清涼涼的。怕自己小娘子再為自己哭一迴,趙老三索性不下地去了,扣著小娘子瘦削的肩頭,薄唇微啟:“怕你再哭,我便偷偷懶,不下地了!”


    聽了男人說這話,蘇覓這才放心了,抿了抿一張粉色的桃唇,笑了笑,唇邊兩個深淺不一的梨渦,看起來十分嫵媚嬌俏,“夫君這樣乖乖的,才讓人省心嘛!”


    下午,趙老三在家裏收拾這些收迴來的豆子,蘇覓一人到地裏去將剩下的豆子收了迴來。還好,這些豆子不多,蘇覓來來迴迴四五次便收完了。剩下的那些,都是被肥料損壞的,隻能任由它爛在地裏頭。


    傍晚十分,吃了夜飯,蘇覓細聲道:“聽說王婆明日便下葬了,這棺材簡陋得很,要不咱們送些錢過去!”


    趙老三雖是也同情這些村婦,可畢竟這事是王婆有錯在先,若是王婆不擋著他的道兒,他不至於推推拉拉,將她絆倒在水田裏。


    “這事兒娘子先不管,這趙家村的人我雖是沒怎麽來往,可誰家是什麽情況,我摸得門兒清,這王婆的事情便不是錢能解決的事情。”


    蘇覓心頭還在內疚,若不是自己,自己男人也不會因為惱了王婆,讓她落下水裏,丟了性命。


    “夫君,我總覺著不踏實,這心裏七上八下的,要不咱們不管誰對誰錯,還是先送些錢過去,讓這喪事辦了再說!”蘇覓就是心軟,要是有什麽事情,便是先想著自己的錯處,想著是自己哪裏對不起人家。


    “娘子,這事兒你聽我的!”


    趙老三今日心頭一直掛著事情,自己豆子地為何會變成這般,他雖是沒有在自己小娘子麵前表現出來,但是是誰,他心頭也隱隱知道。


    這夜色漸漸籠罩著趙家村,夜飯吃得早,今日白天也忙活了一天,蘇覓有些累了,洗了澡準備到臥房去睡覺。卻瞧見趙老三在灶房裏點火把,這火把燒得很旺。


    “夫君,你這是要出門去麽?”


    “娘子在家裏好生呆著,我出去一會兒便迴來,這院兒門關好!”趙老三一雙粗糲的大手,握著火把,油燈下漆黑的眼眸恰深潭一般深不可測。


    “夫君去哪裏,我和你一塊兒去!”蘇覓緊忙放下手裏的木盆,握著趙老三壯實的胳膊,像是一鬆手,男人就要跑了一樣。


    抬眸,蘇覓一雙清澈的水眸在油燈照射下格外的溫婉清亮,白生生的麵頰溫順又柔和,小巧的唇,饒是方才沐浴的緣故,幹淨又有幾分嫵媚。趙老三覺著喉嚨處像是燒起來了一般,站起來,一隻大手撓撓蘇覓的肉,恰雲般柔軟的青絲,在手掌裏格外柔順。


    “明日是王婆上山的日子,我隻是出去看看罷,娘子膽子小,就在家裏等著我迴來吧!”


    聽男人這麽說,蘇覓才寬心了,伸手環住了男人的腰,仰著頭溫和道:“夫君是該過去看看,那夫君小心些,我在家裏等著你迴來!”


    趙老三瞧著自己這小娘子進了臥房,點起了油燈,這才鎖好院兒門,往外麵走。


    他根本不是去王婆家,而是徑直朝村外走去。他今日在豆子地瞧得仔仔細細,這肥料隻有一個出處,那便是鄰村王家村出的,這種肥料頂貴,一般人家是買不起的,要是誰家買了,他那裏肯定有記錄。


    走過一節平坦的大路,繞過一條河,再過兩塊田便是王家村。這村裏人齊心會做生意,這肥料隻是一種營生而已,大晚上的這村裏燈火通明,好些人還在作坊裏加工。


    趙老三隨便問了一個村婦,得知這來王家村買肥料的是趙家村的一個痞子,素日裏也在王家村來閑逛過,不過以前手頭沒什麽錢,向來都是來看看哪家的姑娘。前幾日不知為何,竟然拿了很多錢,拉了幾口袋上好的肥料走,還多給了錢。


    說到這趙家村的遊手好閑的痞子,趙老三心頭便有了些頭緒。這人沒有固定的居所,是五年前到趙家村來的,以前也在其他地方流浪過,不知為何來了這趙家村便不走了。這一住,便是五年。


    今日在村祭祀的寺廟裏頭,明日又在誰家的豬圈裏頭,這人沒有旁的愛好,唯一的愛好便是喜歡抽煙。聽他自己說,自己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因逃難走散後,便成了這幅德行。


    不過他口中的話,有幾分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


    趙老三手裏握著火把,先是迴到趙家村,去村裏這幾家養豬的人家裏瞧了瞧,見豬圈裏都沒人,這才又去寺廟裏頭看了看。以前,幾乎都是住在寺廟裏頭的,今日倒是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莫非這人是知道自己會找來,提前便跑了?”趙老三眉心一擰,這夜色更深了些,這下找人,怕是也不好找。


    怕自己小娘子在家裏等急了會著急,趙老三正欲往迴走,突然想起這李大牛是最喜歡看鬧熱的人。若是去王婆家裏,說不定還能找到人。


    想到這裏,趙老三腳下的步子便又快了幾分,朝村東頭王婆家走去。這王婆算是村裏高齡的老太太了,這些村婦有事沒事都往她家走,說是沾沾這高壽的喜氣,自己和家裏人也能長命百歲。


    到了王婆家裏,嚎哭聲一片,趙老三麵色儼然,瞧不出是悲還是喜,個子高大,站在外頭便能清清楚楚的瞧見這些人。仔仔細細找了一圈,沒有瞧見李大牛的身影,側身卻發現一個人從側臥下頭的坡坎跑了下去。


    約摸著這人就是李大牛,先瞧見了他,準備撒腿就跑。趙老三也不著急,隻是腳下像是生了風一樣,順著李大牛跑的方向走去。


    這趙家村隻有這麽大點兒地方,趙老三倒是不著家。跟著這李大牛兜了幾圈兒,便發現李大牛的腳步慢了下來。


    “我說,趙老三你是屬馬的嗎?怎麽這麽能跑,你不是渾身受了傷麽?”李大牛終於沒有力氣再跑了,停下來雙手叉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趙老三沒有多的話,徑直走到他跟前兒,抬腿便是一腳下去。這李大牛本來就跑累了,被這一腳踹得滿地打滾兒。


    “趙老三你說你大半夜的,不陪著自己那嬌俏的小娘子,來這死人處追我幹什麽?”李大牛躺在地上,一雙手抱著方才被趙老三踹的地方,饒是因為疼得厲害,眉心緊蹙雙眼緊閉。


    “說,是誰讓你去隔壁王家村買的肥料?”趙老三也不是兜圈子的人,低眸瞧著地上蜷縮著的人,冷言問道。


    “趙老三你在說什麽啊,什麽肥料不肥料的,我不種莊稼你是不知道嗎?”李大牛嘴倒是挺硬的,躺在地上,衝著趙老三大聲吼道。


    趙老三最見不得這般陰暗的人,抬起腳又踹了一腳,這李大牛隻抱著自己雙腳嗷嗷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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