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蘇炳懷自打自己家裏的娘子有了身孕後,便隔三差五的來鎮上的望春樓,身上錢又不多,每次來都狼狽的被攆出來。


    這又是在望春樓裏喝了一夜的花酒,沒錢了便被趕了出來。聽見有人喊他,迴頭一看是蘇覓,四周瞧了瞧沒看見趙老三,緊忙踱步過去:“妹子,妹夫不在麽?正好,我沒錢了,你給我十文錢!”


    “哥,你幹什麽?”蘇覓瞧著他醉醺醺的樣子,眉心一蹙,不禁擔憂起來。


    這蘇炳懷喝了一晚上的酒,這下昏昏沉沉的,手裏還拿著酒罐子,一隻手搭在蘇覓瘦削的肩膀上:“給我十文錢我就走,不然今天我就跟著到你趙家去!”


    見自己哥哥酒醉成這樣,她是又氣又覺著無奈:“哥,嫂嫂有了身孕,娘一人在家幹活,你不幫蹭些,還整日跑來街上和花酒!”


    這蘇炳懷是欺負慣了蘇覓,見趙老三不在就放肆了起來,摔掉了手裏的酒罐子,搖搖晃晃的打了個嗝,“給你臉不要臉是不是,我喝酒怎麽了?你還吃了我們蘇家十六年的飯,現在讓你給我十文錢還不給?”


    這蘇炳懷趁著酒勁兒,道完後伸手啪的一把掌甩了過去。蘇覓原本白生生的麵頰,立刻起了三道紅色的手指印記。


    抬眸,不料這蘇炳懷趁著喝醉了酒,一雙手竟然掐住了蘇覓纖細的脖頸,“你是我們蘇家養大的,你就是欠我們蘇家的,給不給錢?”


    蘇覓身量小,這蘇炳懷雖說不是十分的壯碩,但也足足比蘇覓高了將近一個頭,又是男人,一雙手掐著蘇覓的脖頸,蘇覓隻覺著自己快要窒息了。


    “哥……哥……哥你鬆開我!”蘇覓一張小臉兒朝天仰著,脖頸處傳來的痛楚,像是脖頸都要斷裂了一般。


    “給不給錢?”


    “你鬆開……你鬆開我,我給你錢便是!”


    聽蘇覓承認要給他錢,蘇炳懷這才鬆開了手,“十文錢現在不行了,我要二十文錢!”


    見自己哥哥這麽混賬,蘇覓隻是將眼淚往肚子裏吞,一雙褐色的杏眸噙著淚珠子,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從袖口裏掏出錢袋子來,不料這蘇炳懷見有這麽一袋子錢,一把搶過來便往望春樓裏去了。


    這錢,是方才趙老三去芙蓉糕點房賣的花生,蘇掌櫃給的錢,雖然都是一些散碎的銀兩,但是還是有足足七八兩銀子。就這樣生生被蘇炳懷搶去了,蘇覓隻能一邊跺腳,一邊瞧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抹眼淚。


    方才蘇炳懷那一耳光太用力了些,麵頰現在都還火辣辣的疼,這還不是最打緊的。要是一會兒男人出來,錢全部沒了,如何給男人交代。


    想到這,蘇覓一雙杏眸,噙著的淚珠子,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劃過清秀的麵頰,滴落在地上。


    這望春樓管事的,見趙老三有這麽好的花生,想要全部收了。趙老三也怕自己這小娘子等久了,一會兒天熱,便同意了,讓兩個夥計跟著他一同出來搬花生。


    出來後,隻看見了板車和板車上的兩麻袋花生,心頭一怔。讓這夥計將花生搬走,收了錢,瞧了瞧還是沒看見自己那小娘子。


    蘇覓抹了抹眼淚,抬眸瞧見人群中男人在張望,便知道是在找自己。腳步沉重,低垂著頭踱步過去。趙老三見是自己小娘子,這才寬心了,一雙粗糲的大手扣住她瘦削的肩膀:“娘子,這人多眼雜的,你不要亂跑!”


    男人聲音溫和,蘇覓一聽更自責了,一雙手環住了男人壯實的腰.身,將頭埋在男人結實的胸脯上,趴在男人懷裏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趙老三見自己懷裏的小娘子哭得這麽傷心,先是一怔,然後一雙大手輕輕的將她嬌小的身子扣入懷裏,另一隻大手在後背上輕輕的摩挲:“娘子怎麽了?方才我進去的時候,都還好好的,一刻鍾的功夫,怎麽就哭了起來呢?”


    蘇覓慢慢的從男人懷裏抬起頭來,密卷的睫毛還沾著晶瑩剔透的淚珠子,一雙柔.軟的桃唇抿了抿:“夫君……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方才你進去賣花生的時候,哥哥來找我要錢……”


    饒是哭得太傷心了,抽泣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見自己這小娘子這模樣兒,眉心一擰麵色儼然恰千年寒冰一般。


    女人以為是他生氣了,身子一怔,嚇得哭得更加厲害了:“夫君不要生氣,這賣花生的錢,我今後想辦法還給夫君便是!”


    聽女人這麽說,趙老三便知道此事的頭尾了,見自己小娘子麵頰又紅又腫,這三道手指印記定是蘇炳華下的手,不由得心頭冒火,伸出粗糲的大手拍了拍蘇覓肩膀:“娘子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趙老三道完便轉身,朝望春樓去了。蘇覓見他高大壯碩的背影消失在淚眸裏,以為他是氣急了,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趙老三幾次三番的忍著自己這小娘子的兄長,不是為了旁的,就是為了讓自己這小娘子寬心,厚待自己女人的娘家,也是好讓自己女人在娘家有麵子,有地位。沒曾想,這蘇炳懷不但不珍惜,反倒變本加厲欺負蘇覓。


    早上這望春樓裏邊開始熱鬧起來了,戰亂時候,好似隻有這風月場所是又生機的。好些男人一宿沒合眼,在各個閣樓裏,憑欄聽曲,懷裏的人大抵是綠肥紅瘦,端莊又解風情。


    這突然進來了一個壯漢,好多粉黛脂粉都被吸引了過去,從男人懷裏起來,倚著朱漆欄杆咧開鮮紅的唇,嫵媚的招唿著。


    趙老三哪有心思來理會這些女人,自己那秀氣溫婉的小娘子在外頭哭成了淚人,他是又心疼又悲憤。找了找,沒瞧見蘇炳懷的半個影子。


    這望春樓一共有四樓,一樓麽便是尋常這些姑娘們展示才藝,這些沒什麽錢的男子,來圍觀的地方。二樓麽,便是稍微有些錢的公子哥,來聽聽曲。三樓,便是很多廂房,許多公子出錢來一度春宵的地方。四樓,廂房不多,尋常時候都是空著,隻有達官顯貴來的時候,才有姑娘陪著住進去。


    猜想著,這蘇炳懷沒什麽錢,一副窮酸樣兒應該是在一樓,可是找遍了所有廂房,一個人影子都沒有瞧見。


    “莫非是搶了蘇覓的錢,去二樓找姑娘去了?”這樣想著,趙老三便抬步上了台階。周遭不斷有女子朝他貼過來,有嫵媚的,有嬌羞的,有白皙清純的,但趙老三都避開了,一雙狹長的眸子目光清凜。


    這蘇炳懷果真拿了錢,就來找這廂房找了姑娘。這下正在雲雨,趙老三心頭窩著火,哪裏管得了那麽多,見這房門半掩著,一腳便踹開了。床榻上的姑娘好似看慣了這場景,寵辱不驚的拿起被褥,勉強蓋住了自己白生生的身子。


    蘇炳懷自然是嚇得渾身發抖,趙老三見他隻著錦布褲衩,也不管他伸手便將他從床榻上拉了下來。被這樣一拉扯,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蘇炳懷覺著自己雙腿都摔斷了,趴在地上強忍著刺痛,抬起頭來:“趙老三,你是誰呀,憑什麽管我!”


    趙老三身量高大,足足比蘇炳懷高了半個頭,這下瞧著趴在地上的蘇炳懷,就像是看一隻螻蟻一般。漆黑的眼眸充滿怒氣,刀削一般的麵頰凜冽儼然,周遭的怒氣像是殺氣一般:“你在哪裏做什麽我不管,可是你拿了我娘子的錢,還打了她,我就必須得管!”


    這床榻上的女子叫柳翠,蘇炳懷自打第一次進這望春樓便瞧上.了.她,白生生的麵頰,彎彎的眉毛,清澈的眸子嫵媚又嬌羞。好不容易今日錢夠了,可以上她的床榻,定不能就這樣辱了自己男人的威風。


    強忍著膝蓋的痛楚,站起來眸色兇狠:“蘇覓是我們蘇家養大的,又不是我們蘇家的親生女兒,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十幾年,這下給點錢算什麽?”


    “既然不是你們蘇家的人,那這錢就更不應該給了!”趙老三道完,伸手便是一把掌。蘇炳懷雖是男人,但平日裏很少下地幹活,被趙老三這樣的壯漢打了一把掌,隻覺著腦子嗡嗡作響,有些眩暈。


    床榻上的柳翠,見他這猥瑣的樣子,倒是比較青睞趙老三這樣高大的壯漢:“壯漢,這錢也給了,反正都是你們一家子的錢,這男人太沒骨氣了,我不喜歡。不如,你留下來陪我如何?”


    “滾!”趙老三薄唇微啟,帶著絲絲寒意,這柳翠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老鷹的雙眼一般。不由得心頭害怕,緊忙裹著錦布,出了廂房。


    這蘇炳懷見心心念念的柳翠走了,心頭更來氣了,一雙手掄起椅子便砸了上去。不料哪是這膀大腰粗的趙老三對手,趙老三一躲閃,伸手抓著他腿便將他往外頭拖拽。


    身上沒有穿褂子遮掩,這一路膈在地上,蘇炳懷疼得哇哇直叫喚,出了望春樓的門,趙老三這才鬆手,將他就這樣扔在望春樓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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