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男人手腳比較輕,起床後穿上褂子便躡手躡腳的離開了臥房。先是去灶頭將粥煮上,然後才到院子裏將浸泡得圓鼓鼓的豆子,往磨盤裏喂。


    趙老三動作極快,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些豆子便已經磨好。白色的豆漿從磨盤兩邊的溝槽處,緩緩流入木桶裏。


    見鍋裏的粥已經煮好,趙老三盛出來,再將鍋刷幹淨,將手頭白生生的生漿倒入鐵鍋裏煮著。見自己小娘子喜歡喝豆漿,包豆腐時候便盛出來一碗,在灶頭給娘子留著。


    蘇覓款款起來收拾好後,到灶房滿是一股豆子的清香味兒:“夫君日日五更天便起,我瞧著就心疼,以後還是多睡會兒吧!”


    男人瞳眸深邃,瞧著自家小娘子,身著一襲深色的粗布衣裳,如雲般的青絲用一隻木質發髻挽起。若是普通的鄉野村婦穿這衣裳,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可偏生蘇覓生得白皙清秀,這衣裳倒是越發襯托出她溫婉來。


    “把豆漿喝了,再吃些粥,我們就可以走了。”男人收迴眼眸,麻利的壓豆腐。


    “夫君吃了麽?”蘇覓一雙恰藕節般白皙的雙手,捧著豆漿喝了起來,一張桃唇四周都沾了星星點點的豆漿汁,瞧著十分嬌弱可愛。


    “我吃過了!娘子慢些,不著急!”趙老三見她明眸素齒間一副小媳婦兒模樣兒,不由得心生憐惜,生怕她吃快了嗆著了。


    蘇覓吃完後,這天色還沒有完全亮,灰蒙蒙的泛著魚肚皮。趙老三已經將兩大塊壓好的豆腐裝上了板車,今日要帶著小娘子去賣豆腐,還特意備了一些幹糧。


    趙老三推著板車走在前頭,蘇覓跟在後頭,二人這樣不緊不慢的上了鎮子。


    還好趙家村到鎮上不遠,幾裏路而已。趙老三賣豆腐沒有專門兒的鋪子,隻將板車停在市中心芙蓉糕點房旁側。這老板比較好說話,平日裏趙老三賣不完的豆腐,都會給他一塊兒,做小本兒買賣,都相互扶持著。


    這日,趙老三和往常一樣,將板車靠在芙蓉糕點房旁側。蘇覓見男人在準備包豆腐的油紙,自己便打開壓著豆腐的木塊兒,頓時一股豆腐的清香味兒飄散了出來。


    “賣豆腐了,賣豆腐了!”蘇覓竟然學著街上吆喝的婦人,站在板車前扯開嗓子吼著。趙老三賣了幾年豆腐,從未這樣吆喝過。基本上來買的,都是常客。見蘇覓可愛的模樣兒,不禁抿嘴一笑。


    一會兒便有婦人牽著娃娃前來買豆腐,蘇覓緊忙切了一塊兒,稱好後拿油紙包起來。動作嫻熟利索,一副老板娘的模樣兒。趙老三站在一旁,也招唿客人。見自己小娘子挽起粗布衣裳,一雙白生生的手露在外頭,麵頰嚴整鼻尖兒滲著細密的汗珠,心頭說不出的踏實。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一點兒都不假。趙老三見蘇覓還得心應手,便取了幾塊兒豆腐,送到鎮子上一些飯館裏,這幾家飯館是趙老三的常客,指定要他日日將豆腐送去的。


    許是今日多了一人幹活,這豆腐竟然晌午都不到就賣完了。趙老三送完豆腐迴來,蘇覓已經將最後一塊兒豆腐包起來,遞給了旁側芙蓉糕點房的老板。


    “夫君,咱們的豆腐已經賣完了!”蘇覓一雙小巧白皙的手墊了墊手裏的銀錢,一張桃唇咧開,兩個梨渦一深一淺,眸眼裏充滿歡喜。


    本來是想讓她跟著自己來鎮上玩兒的,怕她一人在家,被村裏婦人欺負。沒曾想,倒是比他會賣豆腐。男人心頭又寬慰又心痛,伸手揉了揉軟軟的麵頰,“娘子真能幹,我帶你去鎮上轉轉,順便買點東西。”


    “好!”蘇覓款款一笑,雖是在蘇家村住了一年半有餘,但家裏經常缺衣短食的,這鎮上她是一次都沒來閑逛過。


    畢竟年歲尚輕,蘇覓手拿著趙老三給她備的幹糧,一雙水眸東瞧瞧西瞧瞧,還不時摸摸攤位上掛著的小玩意兒。


    “天一日比一日熱,去買點布給娘子做衣裳。”趙老三見布坊裏掛著幾匹翠色的布,想著自家娘子穿著定好看,便拉著她的手踱步進去。


    “夫君,我已經有了好幾身兒衣裳,給你挑一塊兒布迴去,做幾年夏天的衣裳。”蘇覓心頭隻想著自己男人,趙老三隻有兩三件粗布褂子,前幾日迴娘家去,母親又做了一件,這前前後後加起來,蘇覓還是覺著男人衣裳太少了。


    趙老三正欲阻攔,蘇覓已經將一塊兒灰白色的布拿起來,在他身上比劃。見自己小娘子眸色嚴整,十分認真,便攥著她一雙小手溫和道:“那娘子也挑一些喜歡的布,我們一並買。”


    二人歡歡喜喜的從布坊出來,趙老三見天色不早了,便帶著蘇覓去飯莊吃飯。他知道蘇覓愛吃魚,便點了一個糖醋魚,又要了兩個小菜。


    吃完了飯,二人這才迴家去。這趙老三在這鎮子上,好些鋪子老板都認識,從未見她帶過女人出來,這是頭一次。況且還是這般俊俏得小娘子,這些鋪子老板都羨慕他好福氣。


    今日雖是晴天,但不是很熱。不覺便要到夏日,蘇覓見路旁竹林裏,有許多筍子脆生生的,嫩得很便撇開趙老三挽起衣袖拔了起來。


    趙老三見狀也放下板車去幫忙,這些時日村頭的男人和婦人都在忙著種田,這竹筍這麽多,竟然沒人來拔。蘇覓動作很麻利,一會兒一雙手便抱了一捆,放在板車上。


    男人隨後也抱了一捆過來,見這竹林裏隻有一些嫩芽竹筍還在,二人相視一笑,女人扶著男人胳膊一同迴村去了。


    院兒裏的小鴨子嘎嘎的叫著,蘇覓猜著它們竟是餓著了,從屋內端來一些小米,又摘了一些嫩得能掐出水來的眉頭草心兒,拿在手裏喂給它們吃。


    男人拿著鋤頭準備下地去,卻瞧見村東頭的王婆子一臉惆悵的朝他院兒走來。蘇覓認得,雖是知道買她家的小鴨子收了高價,但也款款笑著一並溫和相待:“王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麽?”


    “趙老三你雖是素日裏沉默寡言,不大與村裏的人來往,但也算是個老實本分的,今日你可千萬不能再顧著你們家婦人了。”這王婆還未進院兒們,一上來就扯著趙老三哇哇哭起來。


    趙老三眉心一擰,瞧了瞧正在給鴨子喂食的蘇覓,撫了撫王婆:“我家婦人怎麽了?今日,她可是才從鎮上迴來。”


    “你家婦人命硬,專門克男人。前幾日來我家買了鴨子,我老婆子心善賣給了她,沒曾想今日我兒便去砍柴被蛇咬了。”這王婆和自家兒子相依為命,男人死得早,兒子自然便是她的心頭肉。


    “王婆你這樣說話就是無理取鬧了,我家婦人心思純粹,與妯娌也是和和睦睦的,你兒子被蛇咬了與我家婦人有何幹係?”趙老三沒有打開院兒門,就這樣站著。


    “王婆,你還是趕緊去鎮上請個郎中來瞧瞧吧,怕是耽擱不得的。”蘇覓心頭並不慪火,喂了鴨子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踱步到男人身後站著。


    這王婆見二人這般說辭,心頭火氣更大了,竟然推開院兒自己進來了:“趙老三,我不同你這克男人的婦人說,你是我們村的人,你說說看這該怎麽辦?”


    趙老三麵色儼然,眸色漆黑恰黑夜,薄唇微啟護著自家娘子:“又不是我家婦人咬了你家兒子,王婆你要是再胡攪蠻纏休怪我不客氣!”


    這王婆哭聲一陣比一陣大,蘇覓倒是有些急了,覺著委屈得緊。自打嫁給趙老三,夾了村裏的婦人和娃娃她都溫和相待,若是路上碰見需要幫助的老人,她也盡力幫蹭著,可誰曾想這村裏人竟信了她嫂嫂的話,當她是克男人的惡魔。


    “村裏人都避著你婦人,你趙老三不知道是何緣由嗎?那日我好心和她做了買賣,今日也遭到了報應,若是我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這老婆子也不活了。”王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道。


    “夫君,要不給王婆些銀錢,讓她迴去吧!”蘇覓一雙水眸有些泛紅,畢竟她也是村婦,這命硬克男人的話她多多少少也是信幾分的。


    “娘子什麽都沒做,你怕什麽!”趙老三麵色一沉,聲音透著幾分凜冽之氣。一隻大手攬住她的肩膀,冷眸盯著王婆道。


    “大家快來瞧瞧,這害人精克了我兒,還在這裏蠻不講理。”這王婆索性坐在了梯坎兒上頭,大聲哭喊。


    還好這下各家男人和女人都下地去了,沒人來看鬧熱。這王婆哭喊了著,趙老三則拉開了自家娘子,自己去磨盤旁舀來清水,衝洗包豆腐的錦帕和裝豆腐的木箱。


    王婆哭了一陣見胡攪蠻纏不管用,便站了起來揪著趙老三壯實的胳膊:“要是你今日不拿錢把我兒的腿治好,我就打斷你婦人的腿。”


    蘇覓在水井旁衝洗今日摘迴來的嫩竹筍,見王婆說話這般狠毒,眸底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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