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會遺忘這位好脾氣的、有著明顯弱點的、不樂於人前現身的外星來客也是一位宇宙級的戰力。他的怒火、他的情緒,都能輕而易舉的帶來一場後果嚴重的災難。而此時此刻,沒有人想質疑他對他侄女的感情;沒有人想賭他是否已準備包庇懷中已自述了罪行的罪犯;沒有人想知道如果他決心隱藏這一切,他們是否能夠留存這份記憶。


    因此,沒人開口。所有人都在等john做出決定。無論是出於人道關懷,還是單純的博弈,英雄們屏息凝神,等待著眼前幽綠的異種,等他-


    「john」


    蝙蝠俠自盧瑟辦公室幕牆的陰影中悄無聲息的出現,像一枚驀然升空的煙火,霎時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凝重寂靜。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低沉,亦一如既往的急迫。他唿喚自己來自異星的戰友與友人,一如既往。他做出決定。


    「我們必須聊聊。」


    蝙蝠俠這樣說道。


    「聊聊如何做才對她最好。」


    【下接作話】


    我們正向著毀滅前進。


    我們的前方正是地獄無疑。


    傑森望著自己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掌心。那雙冰藍色的眼中充滿了冷冰冰的、幹枯的疲憊。


    如果他此刻還握著她的手。拽著她或被她拽著。那麽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是準備一同前往地獄了。


    少年人混亂的想著。當然了,這說法肯定是誇張了一些,也太空洞、太意象了一些。畢竟他們並不是真的準備投奔某個惡魔,他和貝兒…他和貝兒,是絕不會背叛站在自己身後的親人摯友的。


    那些高大的、沉默的、神秘的,黑灰色的成年人;那些靈活的、快樂的、單純的,銀白色的少年們。那群重要極了的人們。那些傑森為之努力、為之改變、為之戰鬥的人們。


    他們是當不了背叛者的。


    他們會成為邊緣者,會變成兩匹卑鄙的獨狼;會被視為破壞者,會遭受唾棄。


    他們會攜手迎向麵前的黑暗。會成為英雄袍子下的那幾隻虱子,惱人、醜陋、嗜血。


    傑森以為最壞也不過如此。


    他——他從最初——從多久之前的最初呢?


    他就知道貝兒是個騙子。是個無恥的狂徒,是個空洞的軀殼,是個——總想把他遠遠推開,趕去一個他不認可的「更好的地方」的叛徒。


    從多久之前呢?從那場低劣的表演中。從那個鬧劇在他眼前上演時。那個狡猾又絕望的叛徒,她夥同火星獵人與布魯斯,把項圈戴到了他的脖頸上。她牽著他的手,推著邁步,向前、向前,走向又一個虛無的遊樂場。


    那不是他想要的。傑森清楚。他的脾氣遠比他在貝兒麵前表現出的還更暴躁。他是那個熱血上頭時,敢於當麵頂撞布魯斯的叛逆少年。他已逐漸形成了一套自己專屬的行事準則。即使有最好的導師在旁引導,他也敢堅信自己的前路才是「正確的方向」。


    究竟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還是妥協了。為什麽他醜角般的在舞台上起舞,為什麽他還是來到了瞭望塔,加入了這個由青少年英雄組織成的小小聯盟?


    倒不是說他對海少俠、超級小子、閃電小子、女獵手有什麽不滿。完全沒有。他的確收穫了友誼,的確得到了同伴。


    可在他未能預料一切確實充實有趣的那個午夜,他又因何做出了那種選擇?


    原因當然隻有一個啦:為了貝兒。


    為了他的好朋友,為了那個最惡劣的騙子,為了貝兒·弗萊迪。


    他並不擅長這個:細膩的布局,感情的影響,勸人向善。


    傑森一點都不擅長這個。但他的確由此展開了狩獵。他以自己為餌,想要牽著某人的手,讓那匹怪物理直氣壯的迴到陽光下。在那個瞬間,這個時常熱血上頭的青少年,遠近聞名的暴躁羅賓,這個甚至對自己的未來都充滿疑慮的半大孩子,少年英雄——他的確將自己放在了,很遠很遠的「後頭」。


    他要考慮的隻有眼前的獵物。他坦然的想著。他不確定她是否也會讀到這些內容,不確定她的反應為何。但他確實是這樣想的:貝兒,我會管著你的。


    貝兒,我會幫助你的。


    他向弗萊迪分享自己。


    分享他的思想。分享他的智慧。分享他的情緒。分享他的一切。


    ——他可能,確實是分享的太多了一些。


    【沒必要連自我犧牲的那部分一起奉獻出去。】如果他事後能夠冷靜復盤,或許會發現這一點。【這助長了她的悲觀情緒,並未真正起到正麵作用。】


    但此時此刻,他可想不到這麽多。他甚至沒法意識到自己何等程度的影響了那個扭曲的火星混血,在她虛假至極的人性中添上了一抹真正值得稱譽的悠長冷光。此刻的傑森脫力了般的僵坐一旁,麵對麵容複雜的數個隊友,他隻是看著自己蒼白的掌心,一言不發。


    不知為何,或許是受到那個騙子的影響。他似乎也有了讀人心的能力。


    隊友們都想安慰他。但每個人都口舌幹燥,鎖緊了唇。他們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好。他們一定都覺得,他很痛苦,很悲傷,怕不是大受打擊,正在懷疑人生。


    但其實。沒有。


    傑森看著自己蒼白的掌心。他有一點點的憤怒。因為貝兒——貝兒拒絕與火星獵人一同離場。因此john便將她託付給了他。但在火星客離去之後……貝兒做事做絕,直接化身一團幽綠色的迷霧,將傑森與其他所有英雄都「擠」出了那間辦公室。她拒絕溝通,封閉自我。好像一個聽不懂人話的野生動物,才剛展露了自己的獠牙,皮毛上還有血痕,下一步卻不逃也不掙紮,隻是趴伏在地開始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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