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接作話


    這或許是個夢境,又或者,它的確發生過?


    傑森並不確定。但他感覺——他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轉動,他睡得很熟——夢中的他感覺,這件事一定發生過。


    夢中的他臉色鬱鬱,對貝兒也愛答不理。就像每個倔脾氣的混小子那樣,他雙手插兜,走在前頭。


    光看這一幕他都知道這事發生在什麽時候。那是他們剛剛來到正聯總部——嗯,那個虛假的總部——的那天。


    他還在生氣,至於是在生誰的氣呢?是那個一心隻想把他高高掛起來,像保護獎盃似的把他束之高閣,讓他滾得遠遠的老蝙蝠嗎?


    肯定有的。


    但此時此刻傑森已能承認,他對布魯斯的感覺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委屈。他當然有委屈的理由,他-


    好了,閉嘴吧,小子。


    少年這樣告誡著自己。徹底融入團隊後他有時也會在恍惚間反思:他是不是,真的被布魯斯慣壞了呢?


    啊哈。這個念頭怪的出奇,如果告訴別人,隻怕連夜翼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但在和卡爾德聊了幾次後…傑森卻當真產生了類似的反思。他是如此的熱愛蝙蝠俠,他與養父…與布魯斯的關係是那樣的親密。


    以致於容不下背叛。


    ——哪怕這背叛源自於愛,哪怕這是為了他的生命著想……傑森也不願接受。


    孩子寧願去死,都容不得來自最珍視之人的背叛。


    ……真的嗎?


    好吧,先不聊這個好了。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夢。


    上一秒他看到的還是他與小心翼翼的貝兒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大廳,下一秒他卻迴到了某個並不愉快的下午。


    他出手依舊很重,暴力、喝罵、決心,他是如此擅長審問,他嚴厲的令沃利拍案而起。


    他們相當要好。


    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但那的確是充滿雄性荷爾蒙的一天。他對閃電小子的拆台行為表示憤怒,而沃利則無法理解他的暴躁,稱唿他為「紅手套」,說他滿手血的模樣簡直像個連環殺手。


    他們差點打了起來。


    行吧,把差點去掉。


    阿爾忒彌斯大驚失色,後入隊的女射手陷入了兩難。成為英雄之前的她大約是個好脾氣,並擁有正常生活的人吧。因為她雖然欲言又止,卻僵立當場,陷入了『要不要捲入男孩們』的戰爭的兩難境地。


    貝兒就很聰明。


    她拉開了糾結的阿爾忒彌斯,任憑康納與卡爾德拉姆拽開了他們兩個。


    ……那實在不是個愉快的下午。


    真的。


    傑森甚至產生了些許迷茫,對這個最初他並未在意,也沒多投入的小隊。他很猶豫,甚至有點傷心。他糾結著要不要推出——從這點看來,他還真是有著蝙蝠們的通病——他並不指望自己的行為能被沃利理解,卻也做不到全盤否認沃利的心慈手軟。


    每個人的生長環境都不相同,在中心城,似乎的確是更有人情味的手法更加有效。


    但傑森也並不準備為此改變自己的信念。他一個人出去待了一會兒,真的隻有一會兒而已。即使要退出也不會是今天,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斷。即使在內心大罵沃利是個蠢貨,他也不會直接把手套往地上一甩,大喊一聲「out」!


    卡爾德拉姆就是趁這麽一會兒功夫溜了出來,找到了他。傑森本意為來的會是貝兒,總是貝兒…但不知為何,是因為早上那個腦魔對她造成了影響嗎?


    來的是海少俠。


    卡爾德是個很靠譜的人。即使是傑森也不得不承認,卡爾德成熟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傑森有時甚至會有點兒恍惚,感覺卡爾德似乎比布魯斯還更善於處理團隊關係,竟真有人能像粘合劑般把形形色色的人團結進同個隊伍中——


    但傑森從來都不是個好哄的人。從不是。


    可事實也擺在這裏。他或許依舊惦記著單飛——他依舊想要迴到哥譚。但此時此刻的傑森,卻也並不惦記要離開這個小隊了。


    為什麽呢?那個藍眼睛的黑人男孩兒和他聊了些什麽?是什麽打動了他?


    是他曲折的身世,複雜而單純的成長環境,敏感又敏銳的內心?


    ——海少俠是海後媚拉的弟子,但他的父親卻是海王的宿敵,殺人無數、獨霸一方的超級惡棍黑蝠鱝。


    海王倒是有意隱瞞,希望他能渡過一個相對簡單的童年。他眼睜睜的看著卡爾德從懷中的嬰孩兒長為高挑的少年,自然不想他因區區血脈而陷入兩難。


    大人們似乎總是如此的想當然,仿佛閉口不言,某些壞事就不會發生。但那一雙雙複雜又叵測的眼睛卻總會落在卡爾德身上,那張與生父無比相似的臉龐更是某種不必多說的證明。


    背後的窸窸窣窣總在他迴頭時乍然消失,福有野心的父親舊部總愛在他耳旁低語那些晦澀難度的暗示。


    「……你是幾歲知道的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


    「記不清了,八歲,或是十歲吧,我記得似乎是個雙數。」卡爾德的表情依舊平靜,嘴角都還帶著無奈的微笑。「我是個敏感的人,而那時,我也是個敏感的孩子。」


    因此卡爾德早有猜測。就像陷入不安中的他一樣。


    傑森什麽都沒說,他似乎能夠理解卡爾德與他傾訴這些的意思。他似乎的確體會到了這個少年金子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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