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拾月也不答話,斜眼瞥了小廝一眼,旁邊的葉流雲就先上前,掏出幾兩銀子丟給小廝。


    那人立馬笑起來,彎腰往裏頭請道:「謝殿下賞,殿下裏頭請。」


    「對了,瞧我這記性,孟小姐她們也來了,需要小的過去支喚一聲嗎?」


    聽到這話,盛拾月眉梢一抬,終於開口:「她們也在?倒省的我再讓人去喊,你過去喊一聲,說我盛九拿了兩件好東西過來,讓她們通通滾過來。」


    小廝連忙答應了聲。


    不多時,三樓中的雅間被人填滿,嬉笑斥罵聲不斷,好不熱鬧。


    而另一邊的寧清歌剛踏進大門,便瞧見曲黎攜晚園快步走出,兩人的麵色都不算太好,尤其曲黎,滿是疤痕的臉上寫滿怒氣,直到瞧見她才停頓住。


    「家主。」


    「寧大人。」


    前一聲是晚園,後一聲是曲黎。


    寧清歌微微點頭,便看向曲黎,溫聲問道:「曲姨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略顯敬重的態度讓曲黎麵色稍緩,轉念又想起自己沒看住盛拾月的事,略羞愧道:「殿下她不願讀書,翻牆遛出去胡鬧了。」


    聞言,寧清歌眉頭微皺,繼而道:「可知殿下去了哪裏?」


    「樊樓。」


    話音剛落,寧清歌轉身就走。


    第10章


    盛拾月不知她的新婚夫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她斜身倚著木欄,將手裏的算盤啪啪作響。


    這算的,自然是那對琵琶和蛐蛐的價格。


    她不喜許正明,便連帶著他經手的東西都嫌棄,也不管這些東西價值如何,直接往桌上一丟,便讓其他人隨意出價,價最高者拿走。


    汴京子弟也分陣營,一邊是以盛拾月為主的紈絝子弟,另一邊是類似於許正明那種決心科考為官的「清流」,兩方人向來不對付,一直大小摩擦不斷,但多數是「清流」子弟占上風。


    眼下可好,許正明在盛拾月這兒摔了個大跟頭,這些人自然樂的看笑話,紛紛爭價搶蛐蛐、琵琶,想等日後提到許正明麵前,陰陽怪氣嘲諷幾句。


    於是價格越抬越高,遠遠超過實際價格。


    盛拾月漫不經心撥弄算盤,好半天也沒撥出個結果,更像是無聊時的胡鬧。


    旁邊的孟小四實在聽不得,直接道:「現下加起來是八百七十一兩銀子。」


    「哦?」


    聞言,盛拾月手一停,絲毫不懷疑對方在這方麵的計算能力,隻嫌棄道:「怎麽才那麽點?」


    孟小四眼睛一亮,立馬道:「殿下財大氣粗,如今又嫁給當朝丞相,自然是瞧不上這點小錢,不如全賞小的,攢點功德。」


    這孟小四本名孟清心,取自富貴隨雲散,清心寄晚霞的清心,本是盼望她不為俗物困擾,可沒想她偏反過來,是個掉進錢眼裏頭的財奴,時常將一把兩個巴掌大的黃金算盤掛在腰上,將衣袍墜得不停往下落。


    不過這算盤眼下已被盛拾月奪去,隻餘下一條被扯得寬鬆的腰帶。


    聽到她的話,盛拾月唇角一勾,卻沒有絲毫笑意,道:「是誰嫁給丞相大人了?」


    孟清心也不怕她,樂道:「也不知道是誰當著眾人的麵,將丞相大人硬扯向三樓,如今婚禮都結束了,你倒是不樂意了?」


    「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和徐家那位一樣,成個動不動就要被罰跪的妻管嚴!」


    「我那是……」盛拾月脫口而出,又驟然止住。


    孟清心接得更快:「你不會說你隻是一時酒醉,這場婚禮當不成真吧?」


    她話音一轉,說:「如今整個汴京都在傳這事。」


    她視線往下落,示意盛拾月往樓下看,用誇張語氣地繼續:「現下剛好講到廢物色胚紈絝欲在大婚之夜輕薄丞相大人,被大人拚死抵抗,紈絝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一腦袋撞到牆上。」


    她話音剛落,底下人就好像配合一般,一群人紛紛拍手叫好,又遺憾老天爺不長眼,居然沒有撞死這個廢物紈絝。


    盛拾月扯了扯嘴角,孟清心迴之以微笑,並道:「從昨日說到現在,隻要講到你撞牆的那一段就有人鼓掌。」


    盛拾月麵色微沉,眉眼間剛浮現幾分惱意,可片刻之後又被壓下,將手中算盤用力那麽一撥。


    ——啪!


    滾動珠子直接撞破了一小塊。


    正好這時,對麵競價的傢夥終於得出了個結果,拿著大把銀票就往盛拾月這兒遞。


    可盛拾月接過之後,卻一秒不停留,轉身往樓下用力一拋。


    寬袖被揚起,露出一截纖細手腕,繼而滿天的銀票如雨落下。


    樓下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見一道嬌縱至極的聲音響起:「那誰來給我講講,這盛拾月——到底是怎麽個紈絝法。」


    她一字一句道:「講得好的,有賞。」


    底下掀起一片喧囂,眾人爭先恐後地開口,甚至擠上桌椅,仰頭墊腳,生怕上頭人聽不見一般,將街頭巷尾的傳聞大喊出聲。


    寧清歌來時,正講到最精彩處。


    一人說盛拾月十二歲時就踏入煙柳之地。


    一人說盛拾月揮霍無度,十六歲上賭桌,三天輸掉千兩白銀。


    還有人說她十九歲將倚翠樓歡顏捧上花魁位置。


    激奮的聲音摻著難以察覺的妒忌。


    整個汴京無人不罵盛拾月,說她仗勢欺人、肆意妄為、目無禮法尊卑,可誰又不羨慕她、不想成為她,皇室血脈、武安君庇佑、家財萬貫可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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