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我的臉。」


    沈照雪的聲音悶悶從掌心下傳出來,帶著些許的哽咽。


    辣椒水裏溶了碎石,將他的麵龐劃破了,想必如今已經腫了,隻怕很是難看。


    萬聲寒便道:「那先擦擦臉,我叫下人端了涼水,過一過會舒服些。」


    他抓著沈照雪的手腕,像是不容置疑,微微用了力,卻也並未強求。


    沈照雪其實不曾想過他會迴來得如此快,也不曾想過會讓他瞧見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


    從兒時相遇到最終分道揚鑣,他在獄中受盡刑罰,滿身血汙,那個時候也擔心過會被萬聲寒瞧見,後來又慶幸他並不願來見自己。


    沈照雪實在不想在對方麵前表露自己弱勢的一麵,那讓他感到很不安全。


    於是猶豫了許久都不曾給什麽動靜。


    萬聲寒皺了皺眉,失去了耐心,抓著對方的手驟然收緊,將沈照雪的手拽下,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照雪微微一驚,睫羽栩動著,卻難以將眼睛睜開。


    萬聲寒仔細瞧了一會兒,道:「眼睛腫了。 "


    撥弄清水的聲音輕輕響起來,沈照雪仰著腦袋,不一會兒便感到眼上傳來一股冰涼濕意,緩解了辣燙的感覺。


    他輕哼一聲,又開始覺得臉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沈照雪的指尖無意識拽緊著萬聲寒的衣袖,仍由對方一點點擦過額頭和鼻樑,之後又輕柔地撫過麵龐。


    沈照雪忍不住打了個顫,忽然感到衣襟被扯鬆了些。


    辣椒水當時順著下巴進了衣襟裏,染上了本該細膩白皙的皮膚。


    萬聲寒臉上沒什麽情緒,隻拉開了一些衣襟,後來大概覺得礙事,便將沈照雪的衣帶解開了。


    他擦得認真,微微彎身下去,仔仔細細擦過每一寸被弄髒的地方。


    潮濕的唿吸灑落在肌膚上,沈照雪忍不住咬緊了牙關,忽然聽見對方很不客氣地、小聲地調侃道:「沈照雪,你抖得好生厲害。」


    話音剛落,暫且眼盲的沈照雪便精準地甩了萬聲寒一巴掌。


    「啪——」


    沈照雪一直隱忍不發的怒火這一刻總算找到了發泄口,猛地起了身。


    他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帶著細碎紅腫傷口的麵頰溢滿了紅暈,一時間也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惱羞成怒。


    眼睛還在紅腫,隻能勉強睜眼,著實不太漂亮。


    但萬聲寒卻無多少嫌棄的意思,隻是心覺好笑,故意道:「我們沈少爺如今倒是挺香的,叫人食慾大增。」


    他又摸了摸被打出紅印的麵頰,接著說:「這一巴掌下來當真是香辣可口——」


    「閉嘴,」沈照雪嗓音發冷,「滾開。」


    他推了一把萬聲寒,越過他自己去屏風後準備沐浴更衣,將身上殘留的味道洗淨。


    不曾想眼前一片模糊,瞧不清楚路,竟一個不察踩了搭落在地上的紗幔,腳下打滑狠狠向前摔去。


    萬聲寒忙起身拽住了他的手腕,卻已然來不及,隻聽「砰」地一聲,沈照雪本就帶著傷的額頭砸上了浴桶的邊緣,頓時昏厥過去。


    萬聲寒匆匆將人抱起來,撩開雜亂的青絲。


    沈照雪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紅腫,神情有些痛苦。


    再加上麵上的細碎的傷口,當真叫人可憐。


    萬聲寒沉默半晌,伸手撫拂過他的額角,輕嘆道:「笨。」


    院中已然安靜下來,萬榮與他妻子都已經被下人帶走。


    萬聲寒原打算處理完沈照雪的傷勢再去找他們二人的麻煩,但沈照雪如今又笨手笨腳落了新傷。


    於是深思熟慮,先替他沐浴擦了身。


    從浴桶中將人抱出來時,萬聲寒忽然驚覺沈照雪如今身形是如此消瘦,體重很輕,與他而言更像是抱著一支鳥羽,風一吹便會飛走。


    他垂著眼,瞧不清眼底的神色,半晌之後又平平靜靜抬起眼,將沈照雪放在榻上,給他換幹淨的衣衫。


    沈照雪迷迷糊糊又要清醒的徵兆,半闔著眼,渾身都很痛,腦袋尤甚。


    他抬了抬手,揪住了萬聲寒的衣袖,而後一點點滑上去,指腹輕輕搭在對方的手腕上。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如今正未著衣,這般猶如獸類袒露肚皮一般的情景讓他有些不安,隻想要將身體蜷縮起來,保護自己脆弱的地方。


    他張了張口,無聲道:「衣衫。」


    「先鬆手,」萬聲寒剝著他的手指,「別亂動了,等會兒帶你去找大夫。」


    沈照雪向來固執,隻道:「我自己來。」


    他強撐著坐起來,從萬聲寒手中拿過自己的中衣,暈乎乎往身上套,忙活半晌卻沒能係對衣帶。


    萬聲寒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憐。


    他道:「沈照雪,有些事情非得自己強撐著,也不願尋人幫扶麽?」


    沈照雪耳畔有些吵鬧,一時怔然,茫然無措地抬起臉來,大約沒聽清對方說了什麽。


    萬聲寒已經拉開他的手,將係錯的衣帶打散重新打了結。


    沈照雪又呆愣了一會兒,忽然被攬住抱起來。


    萬聲寒用厚衣裹住他的頭臉,一路抱出府,塞進馬車裏。


    沈照雪臉上的傷又開始疼痛。


    他靠在窗邊輕輕喘息,痛感帶來了數不清的暈眩,像被淹於水中,整個世間都是虛幻的。


    直到萬聲寒開了口,他才隱隱意識到對方似乎方才探過自己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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