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條手臂,以不正常的姿勢扭曲著,而他半靠著後麵的土堆,骨子裏竟然還是那種混不吝的粗獷灑脫。


    而等葉梧桐細看,才發現他靠著的不是土堆,是他的那個肌肉虯結的壯漢隊員。


    他不知道是死是活,半個身體都埋在土裏。


    「我當時就說讓你跟哥走,你偏不聽。哎。」藍毛高山雲搖頭,似乎在嘆息葉梧桐命不好。


    他一側眼睛似乎被割了一刀,漂亮的藍眼珠隻剩下一個能睜得開。


    他竟然沒有精神崩潰,又恢復過來了,不過他現在這副樣子顯然是經過了一場惡戰。


    葉梧桐看了片刻,收迴視線,靠著籠子坐在地上,給何鸞蓋好衣服,慶幸他變成人類的時候鮮血是並沒有腐蝕性的。


    他的唿吸很微弱,額頭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水,濕漉漉的,黏住了他黑色的半長發,顯得他那麽狼狽又可憐。


    葉梧桐想到他抱著自己走了好久,一直挺辛苦的,坐在地上之後,將他的頭抬起來,放在自己沒有斷掉的那條腿上。


    希望能讓他稍微好受一點。


    她動作非常輕柔,在外人看來像是愛極了何鸞。


    實際上她垂落的視線,甚至沒有幾分憐憫和動容,隻是覺得合作對象搞成這樣子,有點麻煩。


    畢竟這裏沒有草藥,葉梧桐連為他止血都做不到。


    「別抱著他了,他活不成了。」高山雲有些低啞的聲線帶著散漫。


    「我們說不定都活不成了……」他聲音輕飄,像漫不經心,又帶著難以忽略的絕望意味。


    葉梧桐沒看他,沒理會。


    但是很快,另一個帶著絕望的聲音也接著響起。


    「他確實活不成了,他中的是電子解離槍。」


    「那種槍……市麵上甚至不流通,恐怕是有什麽大人物一定要他死。」


    「電子解離槍裏麵的子彈叫能源解離彈。」


    「而這世上的一切都是能源,尤其是人的靈魂和精神力,是人活著最根本的能源。」


    「他……會被逐漸分解。中了能量解離彈後,別說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就算是□□,也會不斷地腐爛至死。」


    「有人說能量解離太違背人性,因為在能量解離槍下麵死去的人,幾乎是沒有來生的,也就是古時候說的灰飛煙滅。」


    葉梧桐看去,發現說話的竟然是之前一直蜷縮成一團的李平。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伸展開了身體,看上去竟然不那麽萎縮而恐懼了,說話的語調竟然都不畏畏縮縮了。


    他似乎破罐子破摔一樣,把這些涉及到高度機密的事情平平淡淡的說出來。


    他此刻鎮定得不像話,可是他看一下葉梧桐的眼睛,確實一片黑洞一樣的空茫。


    這是極度的絕望之後的平靜,就像風暴的中心。


    他看著葉梧桐說:「你真的不應該迴頭的,那樣至少你還能活著登出遊戲。」


    現在,他們死定了。


    李平看見了這籠子裏麵所有的人,隻要能看清楚的大部分的臉他都記得。


    他有一項沒有什麽用的技能,那就是能記住所有設計員的精神實驗體。


    他專門背過,因為他也曾經有雄心壯誌,覺得萬一有一天,他能當上主設計,他會為每個人都設置一個最悽美和值得的劇本。


    因此這裏麵幾乎所有的參賽者,李平都能說出他們的生平簡介。


    更知道——在這裏的大部分人,至少三分之二,是極樂遊戲原定要精神坍塌,收為精神實驗體的遊戲者。


    一群註定要死的人湊在一起,能有什麽結局?


    沒有結局。


    李平慘笑了一下。


    他肢體的樣子竟然顯現出些許的放鬆來,要知道他這一輩子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放鬆。


    他總是戰戰兢兢,總是格外糾結,總是每一秒都被壓力壓到想死,又不惜一切抓住生的機會。


    他總是猶猶豫豫,總是上一刻想死下一刻又想活。


    他不惜欺騙葉梧桐和何鸞,想要徵求那萬分之一的幸運。


    可是他從沒有被幸運眷顧過。


    但是等他現在終於徹底絕望了,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不在乎,是這麽的放鬆。


    他抽了抽鼻子,輕聲地呢喃:「人肉聞起來還挺香的……」


    「不知道我自己煮起來會不會也是這個味道。」早知道是這個味道就把自己煮給家裏人吃了,免得他們總是說餓。


    而李平,總是沒有辦法給他們供給足夠的食物。


    葉梧桐不知道力量解離槍的威力,畢竟她對這個世界,到現在還是一知半解。


    隻是她知道,他們還沒有走到絕路。


    她雖然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但她發現了一丁點的籌碼,就在她的手中。


    而她即便是麵對死亡,也會在咽氣的最後一刻,做自己想做的。


    任何人的質疑,謾罵,都不能撼動她的內心。


    她從來都不會因為瀕臨絕路或者是瀕臨死亡而產生什麽崩潰的情緒,越難以戰勝和挑戰的事物,反倒會讓她越加興奮。


    畢竟她天生就是一個喜歡巔亂,崩潰,無法遵循規則,還有公序良俗的人。


    她靜靜梳理著自己的思慮,手指無意識穿梭著何鸞被血汙染透的鬢髮。


    這一刻少女低著頭,月光和火光吝嗇地交織投射在她身上,她露出一截白皙的頸項,分明形容孱弱,姿態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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