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睡得正香,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像有蟲子爬過,迷迷糊糊用手撓了撓,翻身接著再睡,還是臉上癢癢的,又抓了一把,聽到頭上傳來一陣嘻嘻的笑聲。“快起吧,吃了早飯該上工了。”又是四姐搗蛋,我趕快把被角拉緊,嘴裏嘟嚷著:“我有病,醫生說休息幾天。”“有什麽病,懶病!快起來,要不我掀被子啦。”

    這可不行,被子裏的我是光禿禿一絲不掛,現在的農村沒有多餘的錢做內褲,十六七歲的小夥子睡覺都是赤條條了無牽掛,我這個四十歲的穿越之人也隻能如此,一想到將要裸露於光天化日之下,著急得大喊:“媽快看我四姐,她又欺負我。”

    “怎麽了,怎麽了?四女你這麽大了,怎又欺負五兒”,媽乍著兩隻濕手(不知道正在洗什麽)急忙從外邊跑進來。

    “誰欺負他,上學嫌高中在縣城太遠不想上,你們也聽他的,迴來地裏幹活又嫌累,每天偷懶耍奸,都迴來一年了還是這樣!我要上高中你們卻說女子上完初中識個字就可以了,要不我的成績那麽好準能考上大學。家裏活又都是我幹,你們都偏心,我還那敢欺負他?”四姐一旁委屈地說,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嘿,看來之前我的這德性的確不怎麽樣,莊戶人家重男輕女,家家如此,苦了四姐了,得想辦法彌補她,不能屈了四姐,可這兩天的確我不能再跟隊裏上工了,趕緊籌謀一下這段時間得幹什麽,先得給自已出個名,有了“名人效應”什麽事也好辦了,昨天的那些稿紙,信紙、郵票就是例證,要不家裏哪有閑錢給我買,雖然一家人都嬌慣你,好幾塊錢呢!

    “四姐,你聽我說”,我翻身趴在枕頭對四姐說:“這兩天我得趕緊把任書記安排的事都做完了,昨天你也在場,正好醫院給開了幾天工傷假,別人不會說閑話的,工分也不會扣。你把醫生開的假條給了隊長就行了。”

    四姐看我不再耍懶反倒愣住了,點點頭。

    吃過飯,在炕上把小飯桌擺上,攤開一本稿紙便開始工作,爹媽怕打擾我,給我拉上門都到另一間窯房擺弄雞蛋孵小雞去了。

    今天是四月一日,四月五日就是清明了,一九七六年清明節的悼念周恩來總理而爆發的”天安門事件“已經平反,定性為”革命群眾運動”,對,就以此題材寫點東西,悼念周總理,經念天安門革命運動三周年。

    醞釀一會,詩情噴礴而出:

    致人民英雄紀念碑

    丙辰清明

    這裏曾是

    詩的世界,花的海洋

    啊,紀念碑,那時

    你就象一柄出鞘的利劍

    劈雲天,炸雷霆

    那嗚嗚咽咽的雷聲

    嗦嗦作聲的樹響

    恰似那“四人幫”恐懼的呻吟......

    啊,紀念碑,此刻

    你多像一支觸天的巨筆

    潤碧海,沐東風,蘸驕陽

    那白雲片片

    秋霞朵朵

    莫不是你寫下的

    報捷的樂章

    接著又寫了一篇散文《深切懷念周總理》、歌頌對越自已反擊戰的人民解放軍《風華到處學英雄》:“南國峰煙列陣戒,出師還擊乘長風。天兵懲惡全無敵,壯士安邊立大功。勝利歸來傳喜訊,風華到處學英雄,頻添四化無窮力,都在龍騰虎躍中”。

    憑感覺自已寫的這三篇小東西上省報應該沒問題,雖說時間緊促,但這正是目前宣傳的主流。

    休息一會後,我提筆為任力書記寫了一篇署名文章《胸懷全局,獻身四化,改造中國》是一篇學習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的體會,準備讓他過目後寄往省報、地區報社,為了幫他早日上高位,造福百姓,我先委屈自已做他的一個編外秘書吧,九十年代縣委領導的資深秘書伺候他一個七十年代的公社書記應該綽綽有餘了。順便寫了兩篇千字的小通訊,給我們玉平公社吹吹牛,廣結善緣嘛,也能撈點稿費補家用,盡管那時稿酬低得可憐。

    剛擱下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吱的一聲門被推開了,“呀,寫這麽多了,我看看咱秀才的大作”,原來是四姐下工迴家了。

    半晌四姐看完後,用不相信的目光看著我:“五兒,這是你寫的嗎?記得以前你作文總是纏著讓我教你!這比我們語文老師寫的也好得多,你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這我能告訴你吧,你會相信我嗎?我苦笑著說:“四姐,別太小瞧你弟弟,也別太小瞧自已,其實你的文字功底就比我深,不過你看過的東西少,我的這點水平都是你以前輔導的,我在我同學家常看一些小說、詩歌,慢慢就學會寫了,至於這通訊報道更簡單,都有固定的格式,你也可以多練習寫一些,或許有點用,要不過兩年你就和三個姐姐一樣,在村裏找個人家嫁了,結婚生子,一輩子下來就和媽一樣成了典型的農村婦女。”我趁機引導。

    “唉,不這樣還那樣?我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嫁個好人家,生娃持家,能衣暖飯飽就滿足了。”四姐哀怨地歎了口氣。

    “四姐,你不能這樣想,隻要你不灰心,命運總是會改變的,還記得老師以前說過嗎,是金子總會閃光的。”我可不能讓她這麽放棄,現在的時代,百廢俱興,正是缺人才的時候,招工、招幹多的是機會。我立誌當農民幹番事業,我的家人能改善生存條件,跳出農門少受苦卻是我極力希望的。

    “好,從今天開始你教我寫東西,我把我的毛筆、鋼筆字也練起來。”四姐終於被我打動了,嘴一抿,手一挽,拿定主意了。

    “老吳大哥,你家永成前天摔得厲害嗎,我們來看。”院子裏突然傳來有人的問話聲。

    四姐爬到窗前一看,“呀,是咱大隊的支書胡雲珍和咱二隊長汪虎來了,肯定是我今天在地裏誇你和公社書記關係好,他們聽到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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