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歇下的時候阿芙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初三,也是她該迴向家看看的日子啊!竟然就渾忘了。


    掰掰指頭,從九月老夫人去世,家裏的事是一件跟著一件,忙的她家書都來不及細看,更別提迴信了,算算也有好幾個月不曾迴家看看了。


    唉,主要是年初因為向純嫁去李家的事,同阿爹阿娘都吵的不可開交,一想到要迴去,阿芙就頭皮發麻。


    但也沒辦法,都住在天子腳下,父親和夫君還同朝為官,難不成還真能因為吵了一架就打死不相往來嗎?


    叔裕也不知道哪裏去了,問櫻櫻她們都說不知道,讓阿芙不禁更加忐忑起來。


    第二日一睜眼就準備著迴向府,本想著初五叔裕不上朝,喊上他一起,誰知婉婉卻說二爺跟朋友去郊外飲酒了,阿芙隻得自己迴去。


    完美避開了姐姐妹妹的迴門日子,偌大的府邸頗為寂寥。


    出乎阿芙預料的是,阿爹阿娘見她迴來,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懷,仿佛從前的芥蒂完全不存在一樣,讓阿芙突然有些赧然:原來隻有她一個人耿耿於懷。


    又或者,是父母不計兒女仇吧。


    阿芙端著湯碗,悄悄打量親自給她殷勤布菜的阿娘。


    現下三哥哥向銘則的妻子已經過門了,最後娶得還是韓姨娘的大侄女,名喚韓雨湖,是個挺雅致的小戶姑娘。


    對於向夫人來說,韓雨湖是承載了她兩層恨意:一方麵這是她的兒媳婦,另一方麵她還是韓姨娘的親人;因此折磨韓雨湖給她帶來的快感,就要比折磨穆歡年來得強得多。


    因此這麽多年來,歡年終於可以坐在阿芙身邊,一起安安穩穩吃頓飯了。


    向夫人布了菜,順便還給穆歡年遞了一盞熱羹,笑道:“阿芙好幾個月沒迴來了吧?你院子裏一切可還好?”


    韓雨湖就端著巾帕筆直站在身後,阿芙哪能如實相告,隻是笑道:“還不錯吧,如今夫君同我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哪會有什麽變化。”


    向夫人笑成一朵花:“那就好,那就好。這也一年多了,能一切如昨,就是好事。”


    銘君在一邊笑道:“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哪,阿芙,你不知道,阿娘每日就是將銘晏、阿純和你念叨一個遍。”


    阿芙有點動容,她都數不清有多少日子根本不曾想起過阿娘:“二哥哥那邊一切還好麽?我自九月起一直也沒來得及同他聯係。”


    穆歡年笑道:“你二哥哥來信也不會說些近況的,上次一封信洋洋灑灑寫了好長一篇,婆母讓我念了,結果全篇都是寫福安郡的布是如何織出來的。”


    向夫人低著頭,微笑著,嘴角的紋路裏都是幸福:“這孩子。多虧晉珩那孩子心細,常常給你大嫂嫂寫信說些他們兩人的近況,不然可不把阿娘急死了呢。”


    飯桌上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阿芙突然很慶幸三嫂嫂嫁進來。雖說如今可有她小鞋穿了,可她的存在,倒讓向夫人真正接納了穆歡年。


    阿芙又不在乎韓語澄心裏是不是難受,隻要歡年姐姐舒暢了,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這也是第一次,用完餐後兩姐妹可以攜著手往後院休息,而不是阿芙獨自離開,歡年還得侍候向夫人午睡。


    這半年發生這麽多事,兩人都沒能麵敘一次,把阿芙憋得眼裏冒火,剛剛進了屋子,關上門就不停嘴地說起來。


    歡年到今天還是第一次知道晉卿的事,驚得久久迴不過神來。


    “所以......咱們第一次看到他去勾欄的那一次,怕不就是去找這個朱姨娘的?”


    阿芙點點頭:“我後來想著,八成是的。隻是咱們當時並沒想到這一層,隻想著替他瞞下了。他自己知道厲害,也就不去了。”


    歡年歎口氣:“也是咱們想的太簡單了。覺著自己是他姐姐,一切為了他好,卻忽略了晉卿也是個人,也有自己的好惡和喜怒哀樂...”


    阿芙驚了,脫口而出:“姐姐,你也這樣想嗎?我...”我隻覺得晉卿不懂事呢。


    歡年意外,挑眉:“我怎麽想了?”


    阿芙訕笑道:“我倒是隻覺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早早同那朱爍夢扯清了關係,不就不用受那皮肉之苦了?姐姐你不知道,晉堯哥哥沒迴來,是晉紹哥哥主持的這件事,他把晉卿綁在床上,不吃便打,可慘了呢。”


    歡年咋舌:“天,我還以為是大哥哥管這事呢,那晉卿著實是吃了苦了。”晉紹可是個利索人,文的不行,武的立刻跟上。


    “不過,我有時候在想,晉卿同朱姨娘在一起,倒也沒什麽錯,他們兩情相悅,不就可以了?”


    阿芙驚掉了下巴:“姐姐!你糊塗了吧?且不說她在勾欄瓦舍混跡的這些年,”她壓低聲音,“朱爍夢可是穆老爺的妾呀!”


    歡年淡淡道:“這跟晉卿喜不喜歡她,有什麽關係呢?”


    阿芙急道:“這總得要門當戶對吧?兩人相差這麽多...”


    歡年麵上波瀾不驚,可是一字一頓道:“芙妹呐,不一定要門當戶對的。”


    阿芙一怔,歡年笑道:“我同你哥哥還是門當戶對呢,你看我這一天天過的,一地雞毛。”


    阿芙不吭聲了。她知道歡年說得對,可是相愛本來就是為了讓兩個人過得更好,為了相愛鬧得雞犬不寧,以至於生死永別,阿芙覺得沒必要。


    “姐姐,我跟你說句心裏話,我在裴家過得也是每日七上八下的。”阿芙揉搓著手帕一角:“可是每當想起裴家比向家家勢高些,我也就忍了。穆家也不比向家差多少,大哥哥和娘親的確是過分了。”


    歡年被阿芙的樣子逗笑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隻要你自己說服得了自己,就成了。不過,你跟裴二爺又鬧別扭了?”


    阿芙歎口氣,把清雁襄遠的事情跟歡年略略說了。


    歡年了然,安慰她道:“芙妹啊,你也別覺得她狠,她一沒殺了你剮了你,二也沒敗壞你在外頭的名聲,說到底....”


    阿芙搶答道:“說到底不過是利用了夫君對我的不信任罷了。”


    歡年點點頭:“你心裏明白就好。我還是不希望咱們變成我阿娘和...”她沒說出來,阿芙知道是指向夫人,“那樣的人,獎懲也要適度,你說是不是?”


    阿芙苦笑:“是啊,我也知道她有情可原,到現在我也不過是幹吃了這個啞巴虧罷了。”


    歡年拍手笑道:“好了,我們芙妹要出手了!”


    阿芙也笑,笑完正色道:“眼下大嫂嫂剛剛挑起了我同夫君間的罅隙,這會動手不是好時機。本來她就在夫君麵前裝出一副柔弱賢惠的樣子,我若再去招惹她,夫君豈不覺得我是那青麵獠牙的惡鬼了!再者我也想了,清雁的命門就是襄遠,我罰她旁的,她不過忍一忍便過去了,唯獨對襄遠下手,才叫她真的心痛呢。”


    往後日子還長著,哪裏還設不了一道坎了。


    歡年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瞧你把自己說的,就如同話本裏那遺臭萬年的反派似的。”


    阿芙撅撅嘴:“隻要過得舒服,管旁人怎麽說呢!曹孟德說什麽來著,寧叫天下人負我,不叫我負天下人!”


    歡年憐惜地撫了撫她的發髻:“你也就嘴上這樣說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夥!”心中卻十分感慨,若不是在裴家結結實實地受了委屈,何以至此呢。


    阿芙順勢倒在歡年肩上,像隻小貓似的蹭來蹭去,兩人笑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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