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紫成是第二天中午到的家。


    鄭琴已經把上墳的東西準備好了,趙曉梅還從同學家借了一輛自行車。


    吃過午飯,趙紫成用家裏那輛二八的自行車載著小妹趙曉芳,趙曉梅自己騎那輛借來的車,後座上還綁著上墳用的東西。


    趙國富的骨灰,一直在淄城的殯儀館寄存。


    大年三十的下午,街道上行人寥寥,趙家的兄妹三人,騎著兩輛自行車從城區穿過,直奔殯儀館。


    鄭琴沒有跟著去,她一個人在家,用毛巾擦著趙國富的相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


    傍晚,趙紫成和妹妹曉芳從外麵迴來的時候,鄭琴正在廚房裏忙活,聽見聲音,走出來問道:


    “曉梅呢?她咋沒和你們一起迴來?”


    “她去同學家還自行車了。”


    趙紫成說道。


    “我囑咐你的話,都和你爸說了?”


    鄭琴問兒子。


    “說了。”


    “哦,那個,菜我都洗好了,等會兒直接炒就行……我覺得身上不得勁,先去屋裏躺一會兒。”


    鄭琴說道。


    “行,你躺著吧,晚上飯我做。”


    趙紫成對鄭琴說道。


    ……


    自從趙國富去世,趙家的春節總是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雲,鄭琴每到這時候,就心情低落,就像剛才,趙紫成和趙曉芳,兄妹倆人都看得出母親臉上帶著明顯哭過的痕跡,說話也有濃重的鼻音,但是,兄妹倆人誰都沒有說什麽。


    鄭琴是吃晚飯的時候起來的,睡了一覺,臉色看著好多了,一家人吃完晚飯,鄭琴還去廚房把趙紫成帶迴來的那塊麻糝用刀背砸開,給每個人分了一小塊。


    “這東西真是稀罕物,比花生糖都好吃!”


    鄭琴把一塊麻糝遞到趙紫成手裏說道。


    趙家的年夜飯是把提前煮好的肉凍盛了了一大盤,另外炒了幾個菜。


    沒有了男主人的趙家,春節過得平和清冷,要說過年的氣氛,還是下午從殯儀館迴來的路上,趙紫成買了幾掛鞭炮,吃過晚飯,和妹妹趙曉芳到院子門口的空地上放了。


    與趙家的冷清截然相反的,是住在區委家屬院的鄧震家。


    鄧家住的也是平房,帶一個小院,此時,院門大開著,院子裏的一棵柿子樹上,掛上了紅燈籠,堂屋的門兩邊也一邊掛著一個,燈籠都亮著,裏麵三個四十五瓦的燈泡,把不大的院子照得亮亮堂堂。


    “這你爸也不說浪費了。”


    張文秀一邊收拾桌子一邊小聲對大兒媳劉雲說道。


    “……”


    劉雲笑笑沒說話。


    “我說,小劉,過來坐著,讓你媽收拾就行。”


    鄧家的三個男人,吃完飯就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一邊看一邊聊天。


    鄧國梁迴過頭來衝著劉雲說道。


    劉雲懷孕了,剛三個多月。


    “沒事兒,爸,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劉雲笑著說道。


    “……等會兒,你和小劉早點迴去。”


    鄧國梁迴過身對大兒子鄧剛說道。


    “嗯。”


    鄧剛嗯了一聲。


    “小劉在學校咋樣?累不累?”


    鄧國梁又問道。


    “還行,去年我們就打算要孩子,和學校說了,就沒讓她帶班,光教課,不累。”


    “那就行。”


    鄧國梁放心地點點頭說道。


    坐在一旁的鄧震起身去茶幾上抓了一把瓜子,鄧國梁看見了。


    “你哥都有孩子了,你呢?你咋樣了?”


    鄧國梁問道。


    “我,我什麽怎麽樣?”


    鄧震坐下說道。


    “個人問題,個人問題怎麽樣了?”


    “……考慮著呢。”


    “你能考慮出什麽來,要是不行,我就找人幫你介紹。”


    “不用,千萬不用。”


    “就你,能找著啥樣的?”


    鄧國梁鄙夷地說道。


    “……”


    鄧震沒吭聲。


    “是不是已經找了?”


    鄧剛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弟弟,笑著問道。


    “沒,沒找。”


    鄧震慌忙抬頭說道。


    “整天吊兒郎當的,誰會跟他?”


    鄧國梁不屑地說道。


    “爸,大過年的,你就不會說我個好?”


    鄧震皺著眉頭說道。


    “說你好,你有什麽好讓人說。”


    “我怎麽沒好?我在塑料廠每天上班下班,兢兢業業……”


    “你那叫兢兢業業?你那叫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年紀輕輕,也不學習,就知道胡混。”


    “在工廠,就那些活,我還用學啥!誒,哥,我問你個事,你說,要是開門頭買賣,是不是要先上你們那裏去辦手續才行?”


    鄧震說著,忽然轉頭問鄧剛。


    “不管做什麽買賣,都要去工商局去辦手續,怎麽,你要做買賣?”


    鄧剛問道。


    “……高輝,還有張振江,他倆,他倆想過完年辦辭職,想開服裝店,叫我一起……”


    鄧震說到這,心虛地看了一眼鄧國梁。


    “你們工廠的工人思想還這麽開放?”


    鄧剛笑著問道。


    “不是開放,年前,張振江的一個親戚,給了他挺多衣服,托他在廠裏問問同事有沒有要的,結果,幾天就賣出去了,掙了二三百塊錢,他覺得做生意錢好掙,就問我和高輝,願不願意一起幹。”


    “你答應了?”


    鄧國梁瞪著小兒子問道。


    “沒,沒答應。”


    “沒答應就對了,就你們這些人,連做買賣辦手續都不會,還做買賣!”


    “這個倒不要緊,現在很多去辦個體經營手續的,都不懂,關鍵是,你同事要有穩定的供貨方,隻憑過年在廠裏買賣衣服掙些錢,這不穩當,開門麵房生意,首先就要房租,還有這樣那樣的費用,都得算到成本裏麵去,在廠裏賣衣服能掙錢,在外麵就不一定,說不定還賠錢呢。”


    鄧剛說道。


    “你多聽聽你哥說的,別聽風就是雨。”


    鄧國梁說道。


    ……


    在鄧家,張文秀和鄧震是鄧國梁退休綜合症的直接受害者,大兒子鄧剛和兒媳就沒事,一是這倆人平時工作忙,迴來得少,再就是,即使鄧剛迴來,像現在這樣,和老爺子坐在一起聊天,也不會像張文秀鄧震那樣,動不動就談崩了。


    鄧剛帶著機關單位的沉穩,即便是鄧國梁大放厥詞,他也一聲不響地聽著,然後,不緊不慢把道理說給鄧國梁。


    鄧震不行,鄧震脾氣急,還沒等鄧國梁說完,眉頭先皺起來了。


    鄧國梁看不上小兒子,可能他自己不覺得,小兒子鄧震,像極了他年輕的時候。


    鄧家的爺仨在客廳裏說話,張文秀和大兒媳在廚房裏收拾。


    張文秀把過年吃的東西準備了一大包。


    “等會兒走的時候拿著,明天你就別過來了,家裏人多,淨是些抽煙喝酒的,對孩子不好,讓大剛一個人迴來就行。”


    張文秀囑咐兒媳婦。


    “能行嗎?爸爸該不高興了。”


    “他有什麽不高興的?一見他那幫朋友,啥都忘了……還有,上班之前就別過來了,初二去你爸媽那邊,初三,咱這邊你爸老家那些親戚就該來了,煩人得很!”


    張文秀皺起眉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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