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蕩平一切的可怕力量向他的身體洶湧而去,讓眼前之人變得似人非人,似獸非獸。


    但當他那張一直遮蓋的假麵裂開的瞬間,卡洛琳不受控製地釘在了原地。


    她的頭腦一片空白。


    眼前的怪物或許是光明神的墮落之貌,可為什麽對方偏偏長的是那張臉。


    在十一歲之後,無數個日夜,她曾恨不得替他葬於那片火海。


    「父親?」


    淺金色頭髮,蒼老溫和的麵容,與他身上那些邪惡的,陰鬱的氣息格格不入。


    隻要一閉眼就能想起他曾經的教誨。


    和那片因她而起的火海。


    「卡洛琳!」


    在伊裏斯焦急的唿喊生中,卡洛琳如夢初醒。


    可那隻怪物的攻勢已幾近身前,避無可避。


    在閉上眼的那一刻。


    她說不清自己在等待死亡,或是什麽。


    可預料之中的痛苦並未來臨,隨後便隻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臉上忽然濺上了溫熱的水漬。


    卡洛琳眼睛驀然睜開了雙眼。


    伊裏斯擋在了她的麵前。


    他的身體被撕裂,半邊的袖子和手臂都空空蕩蕩。


    明明已經近乎無法支撐自己,身上也向外溢出大量的魔氣,連眼眸都已化成一片血色。


    右手卻還是緊緊將她護在身後。


    卡洛琳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他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身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躲開了下一波攻勢。


    曾經的那個人已經死在火海。


    「提爾。」


    與她記憶中相似的語調,在身後蠱惑著她迴頭。


    她不能再失去其他重要的人。


    再抬眼時,卡洛琳的目光之中,已是一片清明。


    看到的究竟是真實的記憶,或是虛假的,已經不重要了。


    或許她真的是所謂的戰爭之神,又或許不是。


    可現在的她,是卡洛琳·提爾。


    她不過從頭至尾,都隻是想要學著那位笨拙的、虔誠的信仰著光明神的養父,嚐試拯救這個世間罷了。


    在她曾以為自己會普通而平淡的過完一生,最終墳塚流落荒野時。


    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魔王。


    「人族的確是糟糕透了的生物。」


    卡洛琳不再逃跑,而是擲出了手裏的長槍。


    於此同時,她的身上一股宏大而磅礴的氣息,猶如被束縛的野獸一般,開始衝擊著她身上的桎梏。


    「他們自私自利,貪婪無度,不知感恩。」


    她的手上隱隱發出的金色光芒驅散了即將近身的魔氣,漸漸地,那光芒愈發耀眼而鋒利。


    不同於之前依附在武器上的「金色利刃」,它真真正正地變成了一把實質的武器。


    「但你又有什麽權力決定所有人的死活?」


    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眸,幽幽地流淌著一絲微光。帶著疏離的淡漠,卻又有瞭然的慈悲。


    就像一雙真正的神明之眼。


    「可你卑劣地奪取他人性命,和他們又差別在哪裏?」


    她的身上驀然拔高出沖天的金色鋒芒,那壓在身上多年的桎梏,驟然消失。


    「我們,也沒什麽不同。」


    在感知到不祥的瞬間,衪的心髒已經被一劍捅穿。


    那些古怪的「魔氣」宛如沙漏一般,逐漸溢出後,變得稀薄。


    原本體型巨大的怪物,在某種斷裂聲中化作了人形。


    傑勒米希,或是,光明神的墮落態。


    「那個傢夥可不接受這樣的汙穢。」


    然而即使恢復成人族的模樣,剛才的一擊似乎對衪毫無影響一樣。


    「輕鬆的丟掉我,當著高高在上的光明神。」


    被洞穿的心口,肉眼可見的癒合起來,


    「提爾,你也許能殺死其他神明,但唯獨殺不死我。」


    衪冷笑了一聲,輕飄飄地眯起眼。


    「隻要我在一日,所有的一切便要隨我消亡。」


    無法對他造成傷害,這是她意料中的結果。


    卡洛琳抬頭盯著懸於半空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在可怖的風聲之中,一聲微弱的嘆息響起。


    於此同時,一個綁著什麽東西的事物,朝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飛速掠去。


    不知何時,伊裏斯已經恢復了清醒。


    見他半邊的身軀在緩慢地癒合,卡洛琳吊著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


    而近乎瞬間,一道悽厲的咒罵聲便傳了過來。


    「你做了什麽?!霍德爾,你……!」


    抬頭時,眼前的一幕,讓卡洛琳不可思議地張睜大了雙眼。


    「槲寄生。」


    伊裏斯直起身來,轉了轉再度長出的左手,微微笑著。


    「神明的消失,意外的簡單,不是嗎?」


    被賦予眾多美好賜福的光明神,唯獨忽視了槲寄生。


    荒誕卻又諷刺。


    從未放在眼裏之物,卻會成為摧毀自身的刀刃。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潛藏著什麽秘密一樣,意味深長地看著消失的「神明」。


    一股溫柔的力量,隨著微風飄蕩而開,滌盪著世間。


    陰沉的天空被撥開了雲霧,金色的陽光灑向了大地。


    大陸各處的人們,震驚地看著曾經威脅他們的魔化種變為原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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