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裏斯如同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笑著,可額上的髮絲已被冷汗浸濕,眼神也因為疼痛有些失去焦點。


    隻在視線落在卡洛琳身上時,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為什麽這樣一副表情。」


    並非高高在上的憐憫,如果那樣他還能當作玩笑一笑而過。


    可被那雙藍寶石般深邃而美麗的眼眸,用著微微濕潤的眼神凝視著,他便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一陣溫暖的氣息環繞在他沾滿泥濘和汙漬的身體。


    曾經拿著長槍抵著他心髒的少女,現在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輕輕地靠在他心髒位置,聽著他不受控製的心跳聲。


    「卡洛琳閣下。」


    「叫我卡洛琳。」


    金髮的少女趴在他的胸口上,語氣悶悶地開口,就像是家養的貓一樣難纏。


    伊裏斯挪開目光,轉移了話題。


    「我身上很髒。」


    「那我現在也髒了。」


    「……」


    伊裏斯嘆了口氣,在抬手時看到滿是髒汙的手心和烏黑的沁著血的指甲之後,才終於從恍惚之中恢復了清醒,緩緩將手攥成拳頭。


    就在四周寂靜無聲,一切都仿佛塵埃落定的時候,現實與虛幻的界限被驟然打破。


    眨眼的瞬間,眼前的場景已從荒無人煙的林間,化為遠處青翠碧綠的山巒,而腳下則是一片碧藍的湖泊。


    耳畔是疾馳而過的風聲,目光所及沒有任何作為緩衝的著陸點。


    如果此時不是正在高速下墜的話,應該能夠平靜地欣賞這片突然出現的美景。


    但這突然而來的失重,加上不過百米高的距離,根本沒有多餘能夠思考的時間。


    伊裏斯望著與自己相距二十來米的身影,臉色突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另一邊,失去憑依的卡洛琳近乎下意識地催動起浮空咒語,但在她抬手的瞬間,她的眼神便驀然一變。


    就像曾經做過的無數次徒勞的嚐試一樣,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以她現在身軀絕不能直接在這樣的高空摔進湖泊。


    但還有一個方法……


    麵對愈發逼近的湖泊,就在卡洛琳準備調整好落地的姿勢時,她的頭頂忽然籠罩上一團陰影。


    棕色的髮絲在陽光下,反射出溫暖的金色光芒。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除了幻境之中的時候,頭一次如此直白地閃過慌亂的情緒。


    在一陣天旋地轉過後,她的視野之中隻留下了蔚藍的湖麵。


    「噗通——」


    卡洛琳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在沒入水中的瞬間,她的身上迅速長出了鱗片與尾鰭,金色的長髮宛如海藻一般優雅地散開。


    那巨大的衝擊和水花飛濺在身上的刺痛,被身上的鱗片阻隔了大半。


    直到身體停止下墜,外界的聲音被吞沒大半,耳邊隻能聽到悶悶的水流聲時,唯有一束光芒投射在頭頂,勉強能捕捉到伊裏斯所處的位置。


    卡洛琳撥動著水波,借著微弱的光線,迅速遊到了伊裏斯的身邊。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就算以鮫人的姿態進入湖泊,還是不可避免地因為水流的衝擊而身上悶痛。


    更遑論在落水的瞬間,幾乎幫她全部擋下衝擊的伊裏斯。


    沒有任何掙紮和遊動的動作,對方顯然已經昏厥了過去。


    而在將他輕輕托起的時候,他的背上也緩緩溢出了絲絲鮮血,像是點入水池的墨水一樣,緩緩地鋪展開來。


    卡洛琳垂下眼,費力擺動起尾鰭,朝著岸邊迅速遊去。


    ——


    主城區,皇宮。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卻並未如往常一般熙熙攘攘。


    但在主殿外,卻一左一右排開兩撥人馬,涇渭分明地立於兩側,一列身著銀白色盔甲,另一列則穿著黃金盔甲。


    殿內加上侍從,也不過五人。


    「我已經答應您緝捕伊裏斯·霍德爾。」


    奧斯丁麵無表情地輕敲著扶手。


    「但卡洛琳·提爾聖騎士,雖然曾經效忠於教廷,可從她加入勇者小隊後,就已經隸屬皇室控製了。」


    他微微抬眼,語氣雖然彬彬有禮,但言語之間卻意有所指。


    「恕我直言,這不是您需要考慮的事情,教皇冕下。」


    大廳之中,坐在座位上的金髮王子,與站在台階下的白髮老者之間,有著危險的暗流湧動。


    坐在主座的國王,則並未發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奧斯丁。


    在氣氛一觸即發時,那位身著白色長袍的老者,則平靜地低聲開口。


    「奧斯丁殿下。」


    他語氣不急不緩,但說話時卻猶如渺渺福音在耳邊炸響。


    「如果您要選擇庇護她也可以,但萬不要被她的言語蠱惑,畢竟那是唯一一位與魔王交談過的女子。」


    這句話已是最大的讓步,但若在這之後,想要請卡洛琳在公開場合幫忙作證,就代表著皇室聽信讒言。


    奧斯丁眼神晦暗不明。


    等到教廷的人員離開,主座上的國王才悠悠開口。


    「奧斯丁,你為何要保那位聖騎士?」


    這樣的問話並非指責。


    奧斯丁起身行禮,恭敬地解釋:「教廷因為光明神賜下了祝福與聖劍,選中了勇者,在民眾的聲譽進一步擴大。但您也知曉,光靠勇者和聖騎士團是擋不住魔王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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