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不知傅家之事,如今的她正坐在簷下,拿著針對著布匹發呆。


    而宋氿依舊是早早的離了家門兒,不同往日的是背簍裏多了那麽幾斤鹵肉。


    今日宋家的攤鋪有了些不一樣了,除了往日照常賣的豬肉那些,最邊上上竟是被刻意的隔出了那麽一小塊兒地方,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放著個小桌子。


    這一變動頓時引來了大夥兒的稀奇。


    他們都知道宋氿有時候會時不時上山打獵,合著豬肉賣,每每生意都好得不行。看今天宋氿的架勢,怕不是又獵了獵物?可是看著不像啊!


    韓秋率先坐不住湊過來瞅,問宋氿這是做什麽呢!


    宋氿從背簍裏取了鹵肉和幹淨菜板出來擺好說道:“家裏小娘子閑不住,折騰了些鹵肉吃不完,我便拿來試試水。”明明是稀疏平常的話,但韓秋愣是從裏邊兒聽出了炫耀的味道。


    家裏有了媳婦兒的人就是不一樣,韓秋摸摸鼻子問宋氿怎麽賣,他切點兒嚐嚐嫂子的廚藝如何。


    “說這些。”宋氿抽了把尖刀切了小半斤出來,讓周圍一起擺攤兒的人嚐嚐。


    “嘿,嫂子手藝不錯啊!”怕其他人搶完了,韓秋急吼吼拈了好幾塊放嘴裏,用行動證明了自己這話不是說說而已。


    半斤豬肉看著也是不少,但那麽多人分著吃,三兩下的功夫便沒了。


    其他人嚐了味兒,意猶未盡的對著宋氿豎起大拇指,說宋氿娶了這麽個能幹媳婦兒,怕不是每天迴去都是好酒好菜的做好等著他,真是令人羨慕得很啊!


    “好酒好菜就算了,不過.......”宋氿坐在凳子上翹著腿,手搖扇子說:“確實是比一個人過日子好得多。”聽得大家都吹噓一聲,恨不得上去將人狠狠揍一頓。


    這廂是聊得起勁兒,那頭不知情的晚歌正提懸著心,也不清楚那鹵肉到底賣得如何。


    晚歌歎口氣,她知道宋氿不歸她是沒心思做衣服,索性便收了家夥去找劉芳說話。


    結果人還沒走到人家,就瞧見劉芳院子外頭圍了不少人鬧鬧嚷嚷的,隱隱約約間見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婦人在院子外頭衝著裏邊兒破口大罵,身後幾個老婆子在邊兒上拉勸著。想著劉芳如今的身子,晚歌趕緊小跑著過去,跑進了便聽見那老婦人罵人聲。


    “我老婆子忙前忙後的伺候你,就差沒將你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結果你倒好,教唆著讓我兒送我迴去。嫌我老婆子礙你眼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還就不走了。這是我兒子家,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劉芳還沒道理,沒那個資格趕我老婆子出去。”老婦人氣勢洶洶叉著腰,一張嘴那厲害得,劈裏啪啦的罵一串兒都不帶喘氣兒的。


    旁邊兒拉勸的幾個婆子,哦,不對。說是拉勸不如說是煽風點火,順著那老婦人的話指責劉芳的不是,說什麽哪有兒媳婦趕婆婆走的,太沒理了。


    晚歌擠進去就見劉芳紅著眼受著罵站在院子裏,周遭不是沒人但卻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全都站著看好戲,直叫人不舒服。


    “怎麽這是?”晚歌跑到劉芳身邊扶著人小聲問道:“陳大哥呢?怎麽沒見著他人?”


    劉芳搖搖頭沒解釋,隻是緊緊抓著晚歌的手。不得不說晚歌的到來讓孤身一人的她心裏有了不少底氣,至少有人是站在她這邊的,麵對對麵的老婦人也不再那麽的被動。


    “你說你來伺候,我看您是看我們過了好日子,特來攪和鬧事的才是。”劉芳嗆聲迴去,不再沉默當啞巴。


    本念著對方是陳奎親娘,為其顧及顏麵,也為了不讓陳奎夾在中間為難,是以她一再忍讓。倒是沒想這老潑皮是個不要臉的,絲毫不知廉恥順杆子往上爬,踩著臉作威作福,真當她是軟柿子隨意拿捏不是。


    “你聽聽,你們大夥兒都聽聽,她說的還是人話嗎?”


    叫囂罵了半晌的老婦人眼睛一瞪,拍著胸脯痛心疾首的對旁邊人哭訴說自己一聽說劉芳有了什麽身孕,心裏那叫一個高興。東平西湊好不容易湊了幾十個蛋,大老遠提著來看人,結果一番好心全都給喂狗了。也不知道她是上輩子踩了祖墳了還是怎麽的了,這輩子竟然娶了這麽個兒媳婦兒進門,氣得她真是胸口疼啊!


    一下子所有人看劉芳的目光都變了:“劉芳啊,你為人兒媳怎麽能夠做那樣的事呢!”


    “是啊,你婆婆一大把年紀了,大老遠提著蛋來看你多不容易,你作為晚輩的怎麽還跟老人家嗆聲。”


    眾人紛紛指責劉芳的不是,說她對老人太過自私沒良心。王玉芳聽得,給了劉芳一個得意的眼神,直氣得劉芳渾身發抖。


    “行了吧!少在那裏裝腔演戲,你自己做了什麽缺德事兒,旁人不曉得,你自己心裏門清著。”劉芳哼了一聲,眼神掃了一眼眾人最後目光落在王玉芳身上慢慢說:“你既然這麽的鬧不覺丟臉,那也不好再給你遮掩什麽。你跟大夥兒說大老遠提著蛋來看我,是有這麽迴事兒我不否認。但大家可知道那不是幾十個蛋,滿打滿算也就十個,而且一半都進了您的肚子。”


    “都是一家人,你吃我吃不都是吃。怎麽的,你有什麽身孕了,那些東西我老婆子就吃不得了。”王玉芳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反怪起劉芳斤斤計較得:“吃你點兒東西就計較成這樣,哦,我老婆子活該就在旁邊看著你吃是不是。”


    “好,吃了也就吃了。”劉芳也不與她爭辯什麽,王玉芳的耍賴不講理她也不是第一天見識,人隻是繼續說道:“隻是我自有身孕來胃口一直不好,消瘦得厲害。陳奎為此狠了心去割了斤把肉迴來給我補身體,結果你倒好,偷偷的割了一半給你大媳婦兒送了去。後頭家裏但凡買點兒什麽好的,您都偷摸著給她們送過去,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次皆是如此,這算什麽?”


    此外劉芳還說起這些日子王玉芳在陳家成天念叨她不做事,讓她去洗衣服做飯什麽的。大家都知道劉芳這胎不穩,大夫都讓其不能幹重活兒。


    王玉芳反嘴迴去說不過就是洗個洗衣服做個飯而已,又不是什麽重活兒累活兒。想當初她懷著陳奎那時候,挑糞下地背麥子什麽活兒沒幹過。就劉芳金貴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跟闊老太一樣,她家又不是有錢人養不起。


    “這也就罷了,我們敬您是長輩也不好說什麽,但您也不能當背著我在陳奎麵前背後說我水性楊花,說我七八年無所出,現在突然有了身孕怕不是........”後邊兒的話沒再說,但大家心裏都明白是什麽。


    劉芳抹了把淚,哽著聲硬氣質問王玉芳:“如今我也不知您現在是哪裏來的臉鬧騰,反手說我不是。”既然王玉芳不怕丟人現眼,她又怕什麽。早年就撕破一次臉皮,如今再撕一次又如何。


    王玉芳初初被說得有些心虛,可隨後轉念一想,自己說的也沒錯,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得多想不是。如此一想頓時覺得有了底氣,瞬間挺直了腰背說道:“那可不怪我多想,你們是不知道。我這媳婦兒自從嫁過來也有七八年了,肚皮裏一點兒動靜都沒,現在突然有了誰知道是不是我們陳家的種。我可不想日後生出來,我兒給別人養孩子當那冤大頭。”


    “你還是人婆婆嗎,這般詆毀兒媳清譽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晚歌聽不下去了,這什麽婆婆。


    “我還就是她婆婆了,怎麽就說不得了。”王玉芳哼了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自己要是沒做過,我說再多有什麽用。還有你,哪裏來的賤丫頭,我們自家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在場的除了老婆子也是有不少婦人的,在家裏也是沒少受婆婆的氣,聽著劉芳的話本就感同身受,心生同情的。如今再聽見王玉芳的話頓時覺得這婆婆當得真是惡毒,什麽話都往外說,不知這些話傳出去能夠毀了一個清白姑娘。


    “我倒是不想插嘴,隻你說話太臭,臭氣熏天的叫人聞不下去。”說著晚歌嫌棄的扇了扇,似乎真有那麽股子臭味兒。


    “你個沒教養的臭丫頭說什麽瘋話,看我今天不替你娘好好教訓教訓你。”王玉芳氣得不行,借著機會脫了鞋子就要動手。晚歌也不是好惹的,將劉芳護在身後上去就跟王玉芳扭打起來。


    那王玉芳看著蠻橫但到底是年紀大了,扭打間被推搡在地上,手蹭著地上石子破了皮,額前幾縷頭發亂糟糟的飄落看上去狼狽淒慘得不行。


    “沒天理了啊,這小輩欺負長輩沒人管啊!”王玉芳索性不起來,坐在地上耍橫哭嚎:“我老婆子命怎麽那麽苦啊,兒子不心疼,還被兒媳婦欺負趕出家門,如今連個丫頭片子都動手推打的,這日子還有什麽活頭啊,幹脆讓我老婆子死了算了,也省得在這世上礙人眼。”


    陳奎匆匆趕迴來時正好看見他娘坐地上要死要活的哭鬧,那王玉芳見著兒子迴來,哭得更大聲了,甚至還覺得不夠爬起來就要往院牆上撞,得虧旁邊人及時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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