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上位的精靈王溫柔起來和善得令尼姆羅德感到懼怕。即便身為純血狐族的自己擁有一部分精靈王一定討厭著的血脈,可是憑藉著母親的那一部分,這個男人依舊接納了他的存在。


    尼姆羅德當然能夠意識到眼前的精靈正在自己身上找尋母親的影子。


    可是這兩個人終究遺留下來了一大堆無法解決的問題。隻會在閱讀對方完全隻有公務的信件中嘴角帶起淡淡的笑意。第一次見到母親真實情緒波動時他甚至克製不住睜大了雙眼。


    尼姆羅德厭惡擺在自己糟糕生活麵前的另一種可能性。也厭惡不被期待不被愛著的自己。最厭惡讓自己存活下來的這個世界。


    桃樂絲沒有打擾陷入自己世界的尼姆羅德,但很快為突然出現的氣息皺起了眉頭,伸手去拉母親的衣袖。然而克洛麗斯隻是平靜地握住了她的手,保持著看向遠方的動作愣在原地。桃樂絲一時之間無法分清母親的反應到底是如臨大敵還是震驚居多。


    「誒呀,竟然是大家一起歡迎我出場嗎?那還真是不甚榮幸。」


    第247章


    本應該溫婉的嗓音由於所有者的地位被賦予上了難以言喻的危險性,獸族的身份則是再為其添上了一層血色。這陌生的腔調穿越層層疊疊枝葉抵達桃樂絲耳畔的時候,也依舊不曾被外界因素影響分毫。桃樂絲不用費盡心思從言語裏猜測來人的身份,就已經在母親的反應中讀懂了一切。


    狐族的首領正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望著他們。


    她有著和尼姆羅德極為相似的外貌,不過艷麗的發色要遠比尼姆羅德來得耀眼,兇猛地在與她有些格格不入的森林之中燃燒。作為上位者,桃樂絲下意識將她與海爾達相對比,很快就發現了她們之間的不同。與海爾達令人情不自禁抬頭仰望的威壓感不同,弗雷蒂絲更加平易近人,也更加密不透風——不論是這張驚艷臉龐上的笑意還是動人眼眸裏流轉的情誼,全都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甚至連她眉梢的弧度好像都帶著幾分不可捉摸的虛假,即便她此刻已經站在眾人身前,依舊要比當初海爾達藉助替身凝聚出來的虛假形象更加像是幻影。


    「好久不見。」克洛麗斯緊緊握住了桃樂絲的手,希望能從女兒那裏汲取到令自己平靜下來的力量。


    「好久不見。」弗雷蒂絲嘴角的笑意更濃,從主動現身起她就沒有把目光從精靈身上移開。與她略顯執著的舉動不同,她的表情依舊完美,眼神也依舊清澈沒有流轉過任何複雜的情緒,使得她的暴露在眾人麵前的舉動更加捉摸不透起來。


    「我以為你應該不會這麽驚訝?」弗雷蒂絲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向前一步,「你難道不是早就清楚我的作風?主動出擊才是我的性格,要我在原地等待誰的到來,實在是太折磨我了。」她輕柔的語音到最後已經近似抱怨。


    「我知道。就算尼姆羅德會告訴你我們的行動進度,你也會很快不耐煩的。」克洛麗斯不想在這張臉上迴憶過去,隻是她還是情不自禁開始對比這些年在對方身上造成的變化。弗雷蒂絲看上去就像自己曾從無數人嘴裏聽到的消息一樣過得很好,所以精靈忍不住鬆了口氣。


    「那你也別急著放鬆啊。難道我作為首領,辛辛苦苦趕來,不值得你再多動搖一會兒嗎?」弗雷蒂絲凝望著自己分外熟悉的臉龐,依舊沒讓任何真實情緒流露出來一秒,「你要再多感動我的付出才好。」


    她們兩個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向前一步。


    尼姆羅德臉上的震驚絲毫沒有影響弗雷蒂絲的心情,就像桃樂絲臉上來自父親的陌生的痕跡也沒有對弗雷蒂絲的心情造成太大波動一樣。


    「我以為你不會想要我道謝。」克洛麗斯鬆開了桃樂絲的手,直視對方,「既然清楚我的性格,你又何必在這裏給我下言語陷阱?我還能是什麽虛假的幻影嗎?」


    「這可不一定。」弗雷蒂絲沒有否認,隻是用手中做工精緻的蕾絲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角,「我認識的隻不過是過去的克洛麗斯而已,現在站在我身前的對我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我當然要好好觀察,仔細思考。」


    桃樂絲注意到用雪白蕾絲編製而成的扇子圖柄正是母親最喜愛的鈴蘭花。


    克洛麗斯當然也同樣注意到了潔白鈴蘭花的存在,因此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我所認識的也不過是舊日的弗雷蒂絲。如果首領大人非要和我玩文字遊戲,我恐怕沒有那種心情陪你。畢竟也不是我要求你來到這裏的。」


    「我知道。」弗雷蒂絲有些敷衍地點頭,環顧四周觀察了一番森林裏的風景,隨後將目光看迴克洛麗斯,「這是我時隔三十多年第一次踏入森林,隻不過是有些懷念而已。」


    這是弗雷蒂絲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克洛麗斯非常清楚。


    不論如何,現在這個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弗雷蒂絲,都再也不可能闖入木元素領域,再也不可能進入精靈的森林。


    她望著故人手裏蔓延而出的鈴蘭花,終究是無法克製住在森林中不斷流轉的記憶和感情。


    多年前,望著仇人屍體的狐族少女被嚇得連聲音都撕裂了,一下地跌坐在地上:「他又活過來了克洛麗斯!他長出了眼睛!他長出了好多好多眼睛!」


    「隻是鈴蘭花而已。」克洛麗斯對友人的大驚小鬼感到無奈,「有了營養和木元素,森林裏的花都長得很快的。他的眼眶被填上了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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