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祝映台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那樣,疑惑地看著梁杉柏道,「你看起來有點……奇怪。」


    「奇怪……」梁杉柏一時竟然找不到可以迴答的話。難道剛才他所感覺到的都是錯覺,祝映台根本就什麽都還沒想起來,而剛才那些關於紅塵捨棄的話也隻是簡單的感慨?


    底下突然再次迸發出一波歡唿,有人在大喊大叫:「看那裏那裏,海市蜃樓!我們竟然真的找到海市了!」


    遠處的海平麵上突然出現了一片連綿的建築,那些建築秀奇端麗,隱於飄渺的雲霧之中,處處透著一股神秘的氣息,此時雖是夜間,那裏卻燈火通明,宛若一座晶瑩剔透的琉璃城池。


    「運氣不錯,還真是找到海市了。」祝映台笑著看向遠處,隨後迴過頭來說,「既然來了,我們就去逛一圈可好?」


    梁杉柏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似乎特別愛笑的祝映台,最後低低地應了聲:「好。」


    思羽號很快靠岸,梁杉柏跟在祝映台的身後踏上了海市。


    海市是不屬於世間的海上交易市場,傳說中不止一個,《樹溥奇談》上說世間海市統稱四方海市,其中有新有舊,分別於不同時間、地點開市,販售的東西也有一定區別,唯一相同的是,海市是一個和平的地方。


    人、鬼、妖甚至是仙或者傳說中的魔,隻要進入海市便默認了隻餘下一種關係,買賣關係。不論你們在海市外麵是宿敵還是好友,不論你們之間曾經有什麽恩怨情仇,也不論你們是什麽種族,在這裏人人平等,一切全憑貨來說話。沒錯,貨!海市交易不收金銀錢幣這類通貨,而是講究以物易物,你要得到什麽就要拿出相當代價的東西去換,隻要能跟店家達成共識,哪怕隻花了一根茅草也能帶走成車的金銀珠寶。此外,海市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這裏的交易都隻能在靜默中進行,所以市場上既沒有吆喝聲,也沒有討價還價聲,買家和賣家要麽用手勢比劃,要麽用文字傳遞意思,這樣既可以避免錢財外露,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一些衝突。


    梁杉柏跟著祝映台踏入海市的時候,上官烈等人早已經走在了前頭,小思悠也被他牽著離開了,雖然小傢夥頻頻迴望,似乎很想跑迴自己師父的身邊,但是上官烈卻阻止了他。很顯然,上官烈意識到梁祝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刻意給他們留了一個私密的空間。


    這座海市看起來有些新,這種新並非表現在人氣不足或是貨物缺乏,而是表現在此時正在市場上擺攤或是掃貨的人都顯得十分興奮。老的海市總會有固定的貨源或是客源,有些常客甚至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隻有新的海市才會吸引來新鮮血液。雖然新海市少了一些可靠的老貨源、老商人,但卻多了許多新貨源、新客人,沒準就能發現什麽好東西,甚至因為賣家或是買家的小白,無意中撿著個便宜。


    見祝映台好奇地左張右望,梁杉柏才說服自己慢慢放下心來。沒事的,他想,如果祝映台真的把過去他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了,他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態度,畢竟他曾經做過的事情是那麽的混帳,不,或許該說,直至今天為止,他仍然還在做那件混帳的事情,盡管現在他的心裏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想法。


    「你以前來過海市嗎?」祝映台問。


    「來……」梁杉柏噎了一下,改口道,「來是沒來過,但是聽師父他們說起過。」


    「哦。」祝映台應了一聲,見到一處賣小首飾的攤位,他停了下來,蹲下身細細觀看。海市裏的攤位也是有各種檔次的,有的有店麵,有的有蓬頂,有的在街邊鋪張包袱皮就開張,甚至還有如同貨郎一般挑著擔子到處晃蕩的。可別小看這些貨郎,海市裏總是流傳著不少傳說,據說有許多珍稀的貨物就是從那些不知鑽在哪個犄角旮旯的貨郎和行腳商那裏收來,端看你有沒有這個福緣和本事了。


    這個攤位上擺放的首飾做工看著尚算不錯,質地也多種多樣,但梁杉柏隻是粗粗看了一眼便明白這些東西都不值錢。這個不值錢不是說這些貨物隨處可見,價格便宜,事實上這些首飾隨便哪件放在人間某個大國的首都都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可是這裏是海市,對於海市而言,這些首飾就都太普通了,普通到除了美觀毫無價值,就算是美觀,也是相對而言,比如鮫人製作的珠串、山精帶來的簪環都要比這些首飾更漂亮一些。這首飾攤的老闆大概也是頭一次來海市,那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商人,他的打扮看起來像是人間某個商號的掌櫃,打扮放在京城之中或可算是富貴,在這海市之中卻顯得俗了。


    「二位……」掌櫃的說了兩個字才意識到自己犯錯了,趕緊住了嘴,伸手在這攤位上指了一圈,然後比了個大拇指,還拍了拍胸脯,意思是自家的東西都是好貨。嘴皮子是生意人的謀生手段,到了這裏卻成了禁忌,這位恐怕是初入海市的掌櫃不由得叫苦不迭。好在祝映台明白海市的規矩,他衝著那位掌櫃的笑了笑,然後開始細心地挑選起來。


    梁杉柏有些疑惑地站在祝映台的身後,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間對首飾感興趣起來。等一等,難道他有了想要送首飾的人?梁杉柏的情緒一下子就變了,他看著祝映台在那些簪子、步搖、耳環項鍊之中一一看過,心裏就像是有條蛇在一點點啃噬他的心髒,甚至連拳頭都捏了起來。到底是誰令祝映台如此放在心上,為什麽他沒有發現?當祝映台拿起一塊雕工精美的玉佩仔細端詳之時,梁杉柏已經快要忍不下去了,然後卻見祝映台解下了自己身上一直佩帶著的那枚墨玉發箍托在掌心,比劃了一下,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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