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惡鬼完全吞噬了牙醫的靈魂,到頭來,牙醫那張臉也不復存在了。


    惡鬼的身形忽然消失,站在了一樓破碎的石棺棺蓋上。


    他背過雙手,仰望天空,享受新生。


    廢墟的四周有如樊籠,被一道透明的結界隔開。


    逃跑的眾人撞到結界,隻能無助地折返。


    惡鬼順利返生,所有人都已踏上絕路。


    眼鏡男眼看著逃跑無路,當場跪了下來,「求求你放過我吧!」


    他用力地朝著惡鬼磕頭,即便頭破血流。


    他已經沒有任何保命的手段了,他不想死。


    「你們想活?」


    惡鬼腳踩著破碎石棺,指了指沈笠。


    「我給你們機會,殺了他,你們都能活,我說話算數。」


    隻要殺了沈笠就能活?


    眼鏡男瞬間找到了希望,立刻朝著沈笠所在的方向沖了過去。


    「你瘋了?」


    宋不馭一拳打在他臉上,用力把他按在地上,「惡鬼說的話你也信?他就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宋不馭和魚千千心裏門清,他們唯一的希望是沈笠,而不是惡鬼。


    沒等宋不馭迴過神來,一旁的杜若已經灑下了無名者的骨灰。


    「殺了他。」


    宋不馭不可置信地吼了一句:「你也瘋了是不是?拿這種東西去對付自己人?」


    杜若顯然也完全豁出去了。


    一把骨灰不夠,為了確保自己這邊完全占優勢,她把滿滿一罐的骨灰都撒了出去。


    她果斷地對著所有的無名者骨灰下命令:「誰阻攔,就殺誰!」


    杜若灑下骨灰,召喚出十幾個怨靈的分身。


    魚千千趕緊指揮大塊頭:「攔住它們!」


    大塊頭向隻聽魚千千指揮,隻是對方以數量取勝。


    大塊頭沒過多久就落入下風,腦袋被怨鬼撕扯下來。


    沒有鮮血,沒有慘叫。


    那顆頭落在地上,眼睛還在眨,仿佛沒有死絕。


    「傀儡?」


    杜若這時候總算知道為什麽大塊頭隻聽魚千千的話。


    原來他自始至終都不是人。


    魚千千撕扯著杜若的頭髮,對著沈笠大喊:「快逃啊!」


    怨鬼踏過大塊頭的軀體,朝著沈笠紛湧而去。


    眼鏡男死死地抓住宋不馭在原地滾了半圈,現在是他壓製著宋不馭,短暫地占據上風。


    「杜若!」


    宋不馭還在尋求杜若的幫助。


    可杜若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給過你機會了,可為什麽一旦涉及到那個人,你永遠都要站在我的對立麵!」


    眼鏡男已經不想聽他的廢話了,撿起了地上的碎玻璃,狠狠的刺向了宋不馭的脖子。


    一道清脆的鈴音響起。


    一隻碩大的狐狸忽然出現,朝著眼鏡男猛撲過來。


    在關鍵時刻,葉鳴廊召喚出狐狸加入這場混亂的殺戮之中。


    狐狸騰然躍起,咬碎了橫行的怨靈。


    眼看著狐狸逐漸占的上風,惡鬼動了動手指。


    狐狸像是被憑空扼住命脈,口吐鮮血地臥倒在地上。


    葉鳴廊隻能立刻收起狐狸,但是反噬而來的詛咒讓他口吐鮮血。


    「已經,夠了。」


    沈笠像是忍耐到了極點。


    他清楚地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不足以對抗惡鬼。


    這一次,他該失去什麽?


    他該獻祭什麽?


    這場惡戰到最後,他應該什麽也不剩了吧。


    沈笠麻木地獻祭著自己的一切,他一遍又一遍地虛空畫符。


    一道道金色的咒文從半空中落下。


    一道接一道。


    一層疊一層。


    隻是……


    他幾乎獻出了全部,卻沒能鎮壓住惡鬼。


    符文被一道道化解,金色的咒文被詛咒浸染,逐漸失去光彩。


    「還不夠,還不夠!獻祭你的命啊!還有在場的所有人的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你能做到嗎?」


    葉鳴廊覺得現在發生的一切似曾相識。


    他知道他有多不願意傷害別人,所以一次次地把刀鋒對準自己。


    他的背影看上去孤獨而又可悲。


    他的堅持看上去可笑又愚蠢。


    惡鬼盡情地嘲諷著他:


    「為什麽,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是不願意傷害他們?你真虛偽。」


    惡鬼一揮手,沈笠身處的二樓瞬間坍塌。


    他被掩埋在一堆碎石中,渾身是傷,卻仍倔強地撥開碎石,麻木地虛空畫符。


    他已經完全看不到了,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先後獻祭了視覺,聽覺,嗅覺,味覺和觸覺。


    還不夠。


    他獻出的還不夠多。


    他搖搖晃晃地從碎石堆裏站起來。


    身後的眼鏡男找準時機,舉起碎玻璃,精準地插進他的心髒。


    「你去死吧!」


    沈笠看不到他,更聽不到那句惡毒的詛咒。


    他不知道是誰傷了他,他隻覺得疼。


    於是理所當然地獻祭了自己的痛覺。


    在獻祭了痛覺後,沈笠鬆了口氣。


    至少現在,不會疼了。


    「我他媽跟你拚了!」宋不馭也渾身是傷。


    他滿身狼狽地朝著眼鏡男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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