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他低頭看著那個破碎的水坑有些失神。


    「你能看到嗎?」他問她。


    少女兩手撐在膝蓋上,認真地看了一眼髒髒的水坑。


    她一彎腰,打瞌睡的骨鳥從肩膀上掉下來,落在地上碎成一灘骨頭。


    「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


    一個皮膚蒼白的少年。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脫掉了上衣,瘦弱的樣子讓人莫名生出保護欲。


    第二次見他的時候,他正專注地摸著另一個男人的頭,臉上蕩漾著溫和的笑意,很刺眼。


    「沒什麽。」


    「哦。」


    沉默良久。


    「老大。」


    「說。」


    「你能不能管管錢識?他做桂花米糕,賣我五萬積分一塊,算盤珠子崩到自己人臉上了。」


    水坑裏好像又蕩漾起那個人的臉。


    他麵無表情地路過,一腳踩碎。


    ……


    ……


    貓人甲跳窗逃走,紅毛氣急敗壞地探出窗子,看著他逃跑的方向破口大罵。


    一個從窗外路過的拄拐老奶奶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紅毛趕緊收聲,「不好意思,不是罵的您,您走您的。」


    他縮迴來之後忽然反應過來了,顫巍巍地指著窗外:


    「不對啊,天怎麽亮了?路上怎麽有人了?」


    李當心焦急的聲音從洗手間外傳來。


    「魍魎匣沒了!筆記本也沒了!」


    她有點絕望,再三確認了幾遍後,說出了最壞的消息:


    「我們丟件了!」


    「應該不是丟件。」瞎子思路清晰。


    「現在我們這裏所有人都觸碰過筆記本了,應該是都被拉入另一個世界了。」


    確切地說,是筆記本裏的世界。


    筆記本還在驛站裏,消失的是他們。


    李當心看了一眼門外的新世界,有些擔憂道:


    「兜兜轉轉,還是得找到貓人甲,完成他身上的印刷體才能迴去?」


    「但他身上的印刷體,感覺不像一時半會就能完成的!」


    「不用找他,他自己會完成。」瞎子分析道。


    隻要不是卡住,身上有印刷體的人都會被擺布,按部就班地完成這幾行字。


    現在天亮了,窗外也沒有霧了,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他們反倒可以好好找一找收件人的線索。


    隻是這座城,真的安全嗎?


    李當心出門的時候抬手擋了一下刺眼的太陽,表情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太曬了,她擋住太陽的那隻手背忽然傳來刺痛感。


    李當心沒來得及查看手背,因為此刻她看到大街上的路人全部齊刷刷停在原地,滿臉驚懼地檢查自己的手背。


    好像發生了讓他們非常害怕的事情。


    「出現了,又出現了!」


    不知道是哪個路人絕望地喊了一聲。


    李當心她愣了一下,趕緊查看自己的手背。


    白皙的皮膚上,是一行血刻的字。


    四月初四


    宜:降雨


    忌:在室內停留


    像是某種規則。


    李當心轉身看向屋子裏的其他人,此刻大家都跟她一樣看向刺痛的手背。


    這一刻,她明白了,整座城的人,手上都有這行血刻的規則。


    紅毛第一時間意識到了該幹什麽,趕緊沖向門口。


    社恐人還在發呆,他做什麽事情總是慢吞吞的,「哥,快跑出來!」


    整座城市充斥著尖叫,開始變得混亂不堪。


    李當心恨鐵不成鋼地衝進去,一手拽住她哥,一手扯住沈笠的衣領,把這兩個「廢柴」拖了出來。


    還有誰沒跑出來?


    李當心鬆開那兩個廢柴,大喊道:「瞎子呢?瞎子呢?」


    紅毛戳了戳她的肩膀指向她身後,忍不住開損:


    「你還擔心他?每次有危險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話音剛落,整座城市的建築在同一時間齊齊垮塌。


    天崩地裂的聲響裏,混雜著尖叫聲,哭泣聲。


    那些在高樓裏的居民根本來不及逃跑。


    毀滅就在一瞬間。


    地麵在震動,爆破的聲音由遠及近,天空中濃煙滾滾,坍塌高樓堆積的廢墟之上,火光遮天。


    城市淪為廢墟,倖存者們心髒在狂跳。


    現在的他們,算不上劫後餘生。


    因為在崩塌過後,他們很快就聽到了另一種嘶喊。


    「下雨了!」


    幾個人站在路邊一棵樹下,紅毛恍恍惚惚朝天看。


    「不就下雨,下雨為什麽要叫這麽慘?」


    一滴雨水,透過疏朗的樹冠,落在他的鞋麵上。


    鞋麵滋滋冒煙……


    紅毛大驚失色,「我靠,這哪裏是下雨?是下硫酸!」


    第7章 第一件:荒城筆記


    崩塌的餘響還迴蕩在耳邊。


    煙塵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隔著一條窄窄的馬路,沈笠看見對麵的路人痛苦地捂住了臉,指縫裏鮮血淋漓。


    他對痛苦的感悟並不深刻,那個人這麽痛苦,是因為沾到「雨水」了麽?


    他站在樹下,鬼使神差般地探出手,手心朝上。


    一滴雨水如願以償地滴落在他的掌心。


    白皙的皮膚起先是發紅,皮肉被腐蝕時,混合著血水發出滋滋聲,血色的泡沫向周邊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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