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格外眷顧他,無比精細地勾勒出昳麗輪廓,著實賞心悅目,他不依不饒:「王爺千金一諾,怎的還要與我這般勢單力薄的下官耍賴?」


    「是我誆騙的你嗎?」今安將找出的衣衫扔給他拿著,很沒好氣,「勾一勾手你就來咬鉤,何須我誆騙你。」


    虞蘭時提著燈抱著衣衫,跟在今安腳後跟轉,深以為然地點頭,「確實是我當時見識淺薄。」


    每日晨起的時辰到了,門外隱隱約約的聲響漸漸大起來,清掃庭院,燒水催膳,很快,阿沅會帶著侍女來到門前。昨夜靜室裏已是一場荒唐事,迴房的一路上不知多少暗衛背身當瞎子。事已至此,可王府的主人貪歡無度這樁,今安不想人盡皆知,暫時不想。


    扯下半幅床帳,今安換去身上衣衫,虞蘭時支膝坐在踏腳上替她著襪,長指隔著軟布摩挲踝骨,「我不是非要說這些,王爺。」


    今安真是怕了他一口一個王爺的時候,都是陷阱。


    軟帳扔去他臉上,「有話就說。」


    「你什麽時候再騙我一迴呢?」


    阿沅領著侍女魚貫而入,如常伺候主子洗漱穿衣,屏風後的地方讓給了過夜的客人。侍女們隻認主子,其他人一概視若無物。客人卻不甚知曉禮數,自己整理好了儀容,還要出來搶活。


    蟒袍五重衣,剛從熏籠捧下,如數穿戴繁瑣異常,阿沅正要替今安佩戴外袍腰封,就被擠過來的人搶了先。


    虞蘭時說:「我來。」


    被擠到一旁的阿沅:「……」看一看自家王爺毫無責怪的臉色,忍了。


    推窗驚飛了簷鈴下嘰嘰喳喳的三兩隻鳥雀,今安看一看天色,再看虞蘭時,「你不迴去換官服嗎?」


    「要的。」


    平常朝會隻允五品以上官員進殿,大朝會則是在朝官員無論品級都須覲見,連他這等翰林院裏理書的編修也要去。虞蘭時說:「新置的宅子離得遠,每每路上都要耽擱許多時間。平日還好,像今天若是誤了點卯時辰,怕要被怪罪。」


    這言下之意,聽得阿沅心裏狂翻白眼,直想罵他不要臉。


    今安卻像沒聽出來,「要借匹馬給你?」


    這話打得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措手不及,沒有台階下,虞蘭時不說話了,探手去勾今安王侯冠上係的長長綏帶,邊看是否戴得端正。


    伺候的侍女無事可做,退到屋外廳堂擺膳。阿沅在一旁給今安遞佩玉,又被搶了。


    在阿沅眼裏,真真與搶無異。這暖床的一瞧便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礙手礙腳毫無自覺,還霸著自家王爺不放。


    但王爺縱著。


    區區一夜便這般恃寵而驕,阿沅忍得心氣不順,退出去眼不見為淨。


    時辰緊,今安催促虞蘭時,「迴去。」


    屋內無旁人,虞蘭時應好,借著窗邊花樹遮擋向她傾身。


    鼻尖廝磨,又輕又緩的親吻,比起夜裏的纏綿不休,更像是在彼此氣息中尋求慰藉。心上人位高權重,半宿安逸都是他藉機偷得,珍貴而難捨。顧忌著在今安衣袍留下皺褶,虞蘭時不敢太靠近她身,蜷指輕拿她袖尾。


    今安摸摸他的臉,「虞蘭時,你乖一些。」


    ——


    連日來刑獄燈明徹夜,禁軍副統領與禮部侍郎相繼下獄,而刺殺主使一日未明,那柄連坐鍘刀便一日懸於百官頭頂之上,等溫火燒斷吊高刀刃的繩索。


    直至這日大朝會上,刑部主事藺知方摘下六品官帽置於群臣之前,提出當年夷狄刺皇一案另有隱情,請命徹查。


    這頂烏紗帽輕飄飄地放在地上,誰也不屑去看一眼,隨之擲出的話語卻幾欲撼動大殿樑柱,昭清殿中無人應和,空有迴聲。


    青年脫冠跪地,孑然一身,不馴二字刻滿他的脊樑,「祭祀之時刺殺攝政王的刺客,雖說的極為地道的一口大朔語,可遣詞中仍有北地口音。微臣追查下去,查出他來自北境邊防線外,在三年前的通商路上喬裝混入,冒充民籍在王都,蟄伏許久,後買通禁軍入祭壇行刺!兩年兩場內外勾結之禍,深可知賊人在我大朔朝野安插細作之數之巨,懇請攝政王下令徹查!」


    北境邊防之外。夷狄,又是夷狄。這一樁暗合了前年冬皇帝遇刺,眾目睽睽之下血濺三尺,也是夷狄細作所為,更是華台宮禁軍失職鬆懈之過,當時不僅禁軍,朝野上下也經歷一場清洗。


    人人自危,歷歷在目。如今再來一遭,百官盡皆譁然。


    隻不知是真譁然,還是假譁然。鳳丹堇掃過底下神色各異的麵孔,慢聲問:「卿家言之鑿鑿,可是已知主謀是誰?」


    藺知方壓低頭顱,「證據未定,微臣不敢指名道姓,唯恐汙衊。隻一句,下可為六部內外勾結弒君,上至王侯叛國生亂!」


    勾結弒君,王侯叛國。


    未見前年亂事的新官尚且被這幾句話撞得暈頭撞向,何況混在濁水下成了精的老臣們,瞬時各種目光在半空相接,其中惶惶意味不盡。為官多年者何嚐隻論黑白兩界,灰色邊上不知涉足幾趟,濕了衣袖,擰幹便是。可真要究其本心行事痕跡,誰又能理直氣壯辨明清白。


    如今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當堂扯入王侯與六部,若追究下去——


    未聽後言,已知來禍。


    大司空薛懷明越眾而出,喝道:「豎子妄言!區區一刑部主事,拿些真相不辨真假不知的虛證便要罪指王侯三公,胡言亂語,構陷良臣,其心可誅,攝政王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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