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王就換句話問。」今安很是上道,話鋒一轉,「是誰在你一無所有無路可走時,給了你第一把刀?」


    此話一出,趙戊垣麵色肉眼可見地冷下,沉默不語。


    「你在靳州七年毫無根基,哪來本事短短一年之內收買趙連文身邊親信,讓他死無對證,又接連除去你二位兄長,且不讓任何人生疑。你這一路實在走得明目張膽又過於順暢。」今安指頭點著下顎,一點點戳開那些舊年陳封,要看清底下的真章。


    在這場對話開始前,沈朝與姚易師二人就已被關押了下去。偌大庭院空空蕩蕩,風聲刮耳而過,窗外的霧翳一層壓上一層,黑得看不清前路,一如他眼前的處境。


    求救無門,殺人良時。今夜是斷斷不允許他插科打諢,糊弄過去的。


    趙戊垣看著坐在斜對麵的人,她屈於下座卻全無怯意。


    相反,他才是腹背受敵的那一個。


    他反問道:「這些事情王爺竟查不到嗎?」


    「正是如此,才可見你背後人的厲害。」今安道,「也正是如此,與你其他擺在明麵上的線索如此違和,才教人不得不生疑。」


    他哂笑一聲:「光憑這些就可以下定論?」


    「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燭火風搖中,她眼中的篤定從容不變:「不可能僅僅隻有你。你雖不乏智謀,但缺少多年積累的人際脈絡與教養實戰,這些掣肘了你的眼界與手段。沒有其他人為你圖謀,你即便再狠再有本事,也無法在短期內做到這幾件事情。更別提瞞得這般滴水不漏,你的能力可比你的野心受限得多。」


    這話趙戊垣自己聽了也要搖頭:「說話真是夠難聽,怪不得那麽多要取你性命的人。」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聞言趙戊垣反倒笑得更深,「定欒王架子可真大。未謀麵之前我一直很想見識見識,大朔朝第一位封侯拜將的女子到底是何許人也。幾趟接觸下來,你也不過如此。」


    「如果評判一個人可以讓你得意,那麽抹殺一個人也可以讓本王痛快。」今安的目光投向他,「要試試嗎?」


    這一句再次戳中了趙戊垣的軟肋,他臉色一變霍然站起,厲聲質問道:「你抓了她?」


    今安不置可否,隻用一雙線條顏色皆是涼薄的眼眸看他。


    讓人深信,這樣一雙看人皆是睥睨無物的眼睛,這樣一個從千軍萬馬殺出的人,又有什麽是她不能不敢做的呢。哪怕他對煙波樓駐守的死士下了死令,也怕萬一。萬一呢?


    自身生死全在別人手中尚且能遊刃有餘的趙戊垣,此刻心頭髮涼,他頹然坐下,立燈投下的陰影攏住他半幅麵容,好一會,才聽他嘶聲開口。


    「自從夷狄被你北境軍的鐵騎驅出,大朔版圖一掃萎靡大肆拓張,北境十二州淩強於山巔,誰能與你北境抗衡,誰敢與你北境抗衡?但是誰又甘心仰人鼻息?」他說著說著越發坦然,要在今夜說個痛快,「大朔本已走至末路,各諸侯按兵觀望,卻不料北境異軍突起,讓皇座上那位又硬生生地坐了這幾年,還坐得更穩了。於是一切蟄伏盡皆推翻,所有人隻能退迴去。」


    「定欒王啊定欒王,你可知道你擋了多少人的路?」


    一座不見雲月的山丘夷平,尚且可以引起兩千公裏外的湖泊動盪,何況是數十座數百座城池,壓去那些虎視眈眈者心上的重量。


    一次次捷報的旌旗插上城牆直至延綿成川,不僅是朝廷從歡欣唿喝到心生忌憚,朝廷之下的這數十位諸侯,也在遙望著北境壘砌的金湯城牆,籌謀等待著。


    「隻有無能者才會將麵前的阻礙當成退後的藉口。」她不對自己所處的險惡境地做絲毫評判,隻說,「你不同,你借著別人給的這把刀,破開了困局。即便你親刃父兄,所行不義。」


    「那又如何,枉費我千般謀算,還是棋差一著。」


    「你來洛臨,不就早知道了有此一遭,然而你還是來了。而且今夜,本王並未斬斷你所有退路。是你自己,把退路給了別人。」


    陰影處的人攥緊了扶手,手背青筋畢現。


    「這麽重要的人,你卻捨得將她獨自一人放在這裏,蟄伏五年,是什麽讓你這樣做,或者是,不得不這樣做?」不需要趙戊垣迴答,今安兀自說下去:「前兩年是險中求勝,後三年是根基未穩。且你與虎謀皮,你怕被人抓住把柄,怕有人用傷害她來威脅你,就如本王現在做的一樣。可是你已經隱忍了五年,本該可以繼續忍下去,但你沒有。想必是這五年間你與他互相猜忌,而終於到了他容忍你的盡頭,且挖到你的軟肋,讓你不得不兵行險著。本王的那一封信恰巧成了你的救命稻草,所以你將計就計來到洛臨,你設在煙波樓外的守備,也不隻是防著本王。」


    「菅州侯,你身陷險境吶。」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來,長靴踏地,颯然作響,明亮燭火逆著她的麵容向身後投下陰影,「是誰逼得你走投無路,是誰讓你偏向虎山行?」


    堂中燭火跳動劈啪幾聲,籠於堂前牆上的巨大陰影如鬼魅晃動張爪。


    他低啞笑了一聲:「我這將死之人的故事,可讓定欒王覺得痛快。」


    「將死之人?」今安嗤笑一聲,「真是癡情,你要為了她不戰而降?」


    「你這趟不就是打算一擊即斃?」他的語氣漸趨平靜,「菅州雖彈丸之地,但人心未向,鄰接靳州,可為你的圖謀添上一筆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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