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為滿身的腥味嘔了一聲,不過這些天來已經習慣了,她很快地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將最外層的破舊披風脫下來丟開。


    青玉色機甲完成了擊殺,緩慢地停靠在海邊臨時建立的支架上,胸前的駕駛艙被從內部推出,上層遮罩敞開,一層薄膜狀的避光層關閉,露出內部的駕駛座,玉無極正在摘掉腕上固定的手環,從座位上站起身。


    「周圍的海獸基本上清理幹淨了。」夏味抱著繪圖板走過來,將掃描出的地形圖給他看,「你們已經可以離開了,剩下的我們自己能夠解決。」


    玉無極看著她滿身狼藉的模樣,有點無奈,「什麽時候上路,是我們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你隻要負責盡快完成居民區修復工作就好。」


    「你、你該不是擔心我向帝都舉報你們的行程,所以留下看管我吧?」夏味也很無奈,「我不會的,我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實習工程師,我隻想讓這些長途跋涉來的流民能安置下來,別的我沒有心情去管。」


    「如果你真心這麽想,就應該同意將這裏併入東聯邦的屬地。」玉無極認真地說,「你是個帝都居民,肯定知道他們這樣的流民在白搜統治下的世界,隻能苟且過活。」


    夏味咬著嘴角,「我隻是一個機械師,我隻能負責基本的設施建設,公民權利的賦予保護我管不了。」


    玉無極挑起一邊的嘴角,「好笑的是,白搜也管不了。你們心裏都懂的,東聯邦的建立是早晚的事。」


    「但是,這相當於將完整的聯邦分成了兩個部分,軍部絕不會同意的。以我對白司令的了解,他寧願發動戰爭,也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玉無極的眼光朝向了帝都方向,仿佛在穿過重重濃重的霧氣和雲層看著那座王城,「但是我們準備好了,我想甚至白搜也知道,他心裏清楚就算開戰也遏止不了東聯邦的建立,我倒很好奇,他此刻心裏正在做什麽打算呢?」


    夏味從來都對帝都的權利旋渦當中的那些破事沒有一點興趣,她想起獨自一個人來到這個被汙染的海域時,滿腹躊躇,雖然極其孤單,但是充滿了動力。她很快就利用廣播、電子傳單、聯邦新聞等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向周圍發射出招收工程師及技術工人的信息,但一直沒有人上門,首先迎來的倒是一小隊很特殊的流民。


    她看到長途跋涉而來的人群時嚇了一跳,如果他們可以算作是人的話。這一小撮流民是從北方順著洋流泅水過來的……是的,他們是遊來的,因為他們全部具有一部分魚的特徵,腦袋扁扁的,兩旁有腮,鼻子基本蛻化掉了,隻剩兩個張合的鼻孔。皮膚滑膩膩的,生長著一層細小鱗片,整個身體呈現青白色,不過手腳碩長,指間有蹼。


    夏味的生物學得不太好,說不好他們是因為外來種感染,還是種族雜交導致的因子混亂,或者幹脆就是某種突變。但她還是決定收留這批流民,畢竟她作為聚居地唯一的工程師、建造者,已經快寂寞到失去語言功能了。但她很快發現,這些魚人也大多不具備語言功能,比較高級的個體,也隻是能發出幾聲嗚咽的長鳴,其餘的幹脆就是啞巴。她用了幾天時間,日夜趕工將所有的流民都安置進了簡陋的民居當中。


    魚人是以家庭為基礎單位生活的,夏味發現他們隻要停留在一個地方過久,不再受饑荒和巨大捕獵者的陰影籠罩,就開始熱衷於繁育後代。


    第一批生命僅僅在十幾天後就誕生了。那天天氣極端惡劣,她艱難地攀爬上了自己的住所棚頂,想要將漏水的大洞修復。忽然,她似乎見到了貧瘠的泥土小道中央有一小團東西,掙紮似的不停跳動著。她跳下屋簷,透過濺起的水簾看到那是一個……也許是個嬰孩兒之類的東西。他的模樣實在奇特,扁扁的腦殼占據了整個輪廓一半的大小,四肢短小,就好像四條鰭,正在噗啦噗啦拍動著。夏味僵硬著不知道該不該走上去觀看,在她猶豫時,一個魚人族的女性跑出來,將嬰孩兒抓在手上。


    是的,她沒有用摟抱的姿勢,就隻是用帶蹼的手掌握著一條鰭,將嬰孩兒倒提著,然後隨意地一甩,將幼小的魚人摔在一側肩膀上,像扛著一袋穀物似的扛迴家了。夏味好奇驅使下,跟隨著她迴到她的居所。這些魚人們對於私人領域的概念不強,從來沒有對夏味的忽然闖入感到不滿,所以她就看到了在室內中央,因為漏雨積起的一小灘水裏,橫著豎著躺了七八條魚人嬰孩兒……


    新的任務馬上提上了日程,夏味感覺自己忙碌得要起飛了,她希望給每個流民居所中配置一個育嬰用的水箱,但直接抽取汙染海水顯然不是個好主意,雖然他們似乎對輕度汙染完全免疫了。夏味快速趕工出了基礎的淨化器,從帝都黑市訂購原材料。在他們好奇不解的眼光中,將袖珍小水箱裝置在客廳中,艱難地解釋給他們,什麽叫做育嬰箱,怎麽使用這個東西,以及不要把嬰孩兒扔在地上。


    難題一個接著一個來臨,很快的,一個光憑藉夏味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出現了。


    在她抵達這裏半個月時,距離海灘極遙遠處出現了一團黝黑的陰影,看起來像是昨夜忽然隆起了一座焦山。夏味皺著眉心,疑惑地打量著遠處,發現周圍的魚人陸續露出了焦躁抓狂的情緒,他們抽搐一樣蹦跳著,碩長的兩臂蛻化成了鰭,不停地拍打在身體兩側;張開圓溜溜的嘴,朝天發出快斷氣的尖叫,一時海灘上吵鬧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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