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半年以來,古蘭時在烏夜國的日子該有多難過呢?


    賀裕搖搖頭:「臣弟不想讓烏夜國把他送過來當質子。」


    古蘭時現在還在生死邊緣,他不想讓對方一醒過來就聽見自己要去當質子的消息。


    賀昭緊鎖著眉頭:「那你想如何,跟著他一起迴西域嗎?你別忘了,你還有未婚妻,林家小姐才是你的正妃。朕能應允讓古蘭時留在你身邊,就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賀裕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道:「皇兄,先等他醒了再說吧。」


    賀昭又想說什麽,看著自己的弟弟露出這樣的表情,又將想說的話咽了迴去:「也罷,你先迴去看著吧。」


    「好,臣弟告退。」……


    待到賀裕走後,謝庭川慢慢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你說,朕同意他倆的事情,是對是錯?」賀昭的眼神定在賀裕離去的那個門口。


    謝庭川頷首道:「陛下做的事情,自然都是對的事。」


    賀裕冷笑了一聲:「你倒是會奉承,先前在懷王麾下的時候,也像現在這般會甜言蜜語嗎?」


    謝庭川的身子抖了一下,唿吸都有些不平穩。


    他筆直地跪了下來:「微臣言錯。」


    「行了,起來吧,這幾日朕身邊亂糟糟的,頭有些疼,你過來給朕按一按吧。」


    賀昭闔上了眼睛,坐了迴去。


    謝庭川揮開了衣袍,慢慢起身。


    其實他不會這做這些雜事,但是跟在賀昭身邊,他漸漸地學會了這些伺候人的活。


    若是隻用做這些事情,那就說明賀昭的心情還不錯。


    賀昭忽然感受到自己的額邊搭上了一雙有些冰涼的手,聞到了一股春雪清冽的氣味兒之後,他躁鬱不安的心慢慢平復了下來。


    上位的這幾年來,他一直都有些易怒。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需要謝庭川陪在自己身邊。


    「你說……」他赫然開口道,「若是當年登位的是老三,他是不是早就將你娶進宮中了?」


    謝庭川的手抖了一下,不小心弄疼了賀昭。


    他猛然間想要抽迴手,卻被人按住。


    「陛下……」


    「繼續。」賀昭沉聲道。


    謝庭川嘴唇翕動了一下,將手放了迴去,繼續給對方按頭。


    「怎麽,」賀昭的笑意不達眼底,「現在光是提起他的名字都讓你如此害怕了嗎?」


    謝庭川咬著自己的唇肉,喉結滾了一圈,迴道:「沒有。」


    「朕知道你恨朕。」賀昭忽然將人拽進了自己的懷中,他微微俯下身來,大掌托著對方的頭,逼著對方跟自己對視,「但是你現在除了討好朕以外,別無選擇。謝庭川,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謝庭川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臣沒有,陛下多慮了。」——古蘭時一直躺在內殿,沒有醒來的跡象。


    賀裕坐在床邊,擰幹了巾帕,將他臉上的汗水擦去了。


    就算是在烏夜國的時候,他也甚少做這種伺候人的事情。細細想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為古蘭時做這樣的事情。


    他就坐在那兒,什麽都沒說,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在最無能為力的時候,他隻想扇自己一個巴掌。


    他一直知道自己沒什麽用,但是不知道自己這般拖累人。遇到事情的時候,除了哭以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賀裕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無用的人了。


    這兩天他常常怨自己,若是他有武功傍身的話,那個刺客的劍是不是就不會指向他了?


    那麽古蘭時是否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了?


    方才皇兄的意思是……答應讓古蘭時留在自己身邊了。


    可是且不說古蘭時願不願意留下來,就說他現在生死未卜躺在床上的模樣,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


    賀裕看著他蒼白的睡顏,心中澀澀麻麻的,像是被蟲蟻啃噬了一般疼痛。


    他為古蘭時掖了一下被角,起身給他端藥。


    一邊吹著滾燙藥汁的熱氣,一邊輕輕道:「那枚同心玉佩我收到了。」


    當時逃出郾城王宮的時候他刻意將那塊玉佩留了下來,卻不想這玉佩後來又碎成這樣。


    「你可能不知道,你走的那幾天,雪融了許多,池塘裏的冰水也開始化凍了。宮中的女奴發現了這枚玉佩,就將它送到了我的手中。當時丟的是一對玉佩,可是我又叫人找了幾天,都沒有找到另一塊。就算是找到的這一塊,也已經不成樣子了。」


    這不是什麽值錢的玉佩,這隻是東郊集市的攤販手中最不起眼的玉佩。


    經過烏夜國的冬雪積壓,它還能勉強保持完整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前幾日來我房中說的那些話,我都聽見了。」賀裕有些艱難地說道,「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親口跟你說過。我想等你醒來的時候再跟你說,古蘭時……別讓我等太久了。」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他就像是徹底睡死了過去,連唿吸的聲音都很輕。


    昨夜賀裕甚至一晚上都沒有睡,他一直在外麵守著古蘭時,就是害怕對方半夜忽然出事兒。


    賀裕給他餵了藥,然後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外陳鈺正守在門口附近,也是一副躊躇不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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