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偶爾遇到的村民都對沈珈葉投以冷淡的目光,沈珈葉早就習慣了,遠遠看到家的時候,一縷炊煙正在暮色的盡頭處緩緩飄著。


    沈秀莊剛在廚房炒完菜,聽到動靜出來一看,趕緊把在二樓收拾的女兒喊了下來。


    「你阿爸情況好嗎?」倒了一杯溫水出來,沈秀莊問道。


    沈珈葉一口氣喝完了:「挺穩定的。」


    二樓的沈月揉也踩著木板樓梯快步下來,到他麵前問:「你怎麽不說一聲就迴來了?」


    沈珈葉朝著走廊那邊看去:「南南在屋裏?」


    「對,」沈月揉說,「在看書。」


    沈珈葉點了點頭,這幾天他和沈月揉都有互通微信。上次迴來後,沈珈南的精神狀態就好了不少,沈月揉不止一次地見到她在平板上搜索有關香港的內容了。


    「先吃飯吧。」沈秀莊提醒他們。


    今晚飯桌上的氣氛與平時不太一樣,盡管沈珈南還是不說話,但在聊到沈聞達的病情時,她會遞來眼神並傾聽,胃口也好了,不再像從前那樣吃幾口就飽。


    飯後,沈珈葉敲開了她的房門。


    沈珈南靠在床頭聽音樂,見他進來便按了暫停。


    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沈珈葉說道:「去香港的事已經在安排了,過兩天要接你出去拍照做證件。」


    沈珈南安靜地聽著,沈珈葉繼續說了一些安排,最後提起今天與沈聞達談的話。


    「阿爸不肯出去,我會盡量想辦法說服他,你不用擔心,不會影響到你這邊。」


    沈珈南盯著牆上的城市建築攝影海報,半晌之後終於開了口:「如果我們都出去了,月揉姐怎麽辦?」


    關於這點,沈珈葉還沒來得及和沈月揉談。


    那天在醫院的食堂,他已經跟沈月揉講得很明白了,但沈月揉迴來並沒有跟家裏人說他們分開的事。沈珈葉嘆道:「南南,月揉不可能做你的嫂子。」


    「我知道,」沈珈南並不吃驚,隻是又用那種冷漠得近乎沒有溫度的眼神看著沈珈葉,「你喜歡男人,你不可能喜歡上她。」


    「但你有沒有想過,她已經死了兩個未婚夫了,如果你再不要她,她還能在這裏活下去嗎?」


    「莊姨又該怎麽辦?」


    洗完澡,沈珈葉推開自己那屋的後門,來到了陽台上。


    山裏的夜色很黑,今晚連月光都沒有,周遭寂寂無聲,遠處的山巒和茂密的植被顯出了猙獰可怖的輪廓。


    點了一支煙,沈珈葉在竹椅上坐下。


    他早已習慣了這樣安靜的夜晚,不但沒有人聲,更是連風聲都聽不到,隻能感知自己的心跳,平穩而有力,一下接著一下撞擊著胸腔,為他支撐著生命的長度。


    橘紅色的星火在夜幕中隱隱閃爍,尼古丁麻痹著情緒,卻不能按停思緒。沈珈南剛才說過的話不斷在耳邊迴響,但他不應再有這麽難受的感覺,畢竟這十年來沈珈南都是這麽對他的,剛出事的那一年還說過更難聽的話,他不是也好好地接受了。


    這一切都是他應該受的,不為別的,就為了沈珈南的那雙腿。


    其實他該慶幸了,至少現在比起以前好多了,至少沈珈南有了一個康復的機會,也肯好好地與他溝通了。


    一支煙在不知不覺間抽到了盡頭,薄荷的味道冰涼,初冬的夜裏抽著,喉嚨就好像含著冰塊,風一吹便忍不住想咳嗽。


    熄了菸蒂,他起身迴房睡覺,定鬧鍾時發現手機不知怎的被調到靜音了,屏幕上有蘇晨陽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


    他點開消息看完,迴電話過去。


    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他聽到了水聲,應該是淋浴的聲音,蘇晨陽的嗓音也比平時低啞:「你去哪了?這麽晚還不迴來。」


    「我今晚迴家了。」


    「那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沒聽到迴答,蘇晨陽問:「還在生氣?」


    「沒有。」


    「那就是之前在生氣了。」


    沈珈葉說:「你打來隻是想說這個?」


    扯過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頭髮,蘇晨陽關掉了淋浴閥門。


    水聲戛然而止,四周安靜了下來,沈珈葉沉默地聽著,蘇晨陽應該拿出浴袍穿上了,因為他聽到了麵料在皮膚上摩擦的細微動靜。


    等把腰帶係好了,蘇晨陽才道:「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迴。」


    「一點,在上次的公路邊等。」


    不給他再次拒絕的機會,蘇晨陽說完就掛了。


    -


    第32章 菠蘿包沒有牛油


    「珈葉,起來吃早飯了。」


    沈月揉敲了好幾下房門,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裏麵傳來了動靜。沈珈葉一臉沒睡夠的表情,門開以後直接往廁所走去。


    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沈月揉進廚房拿了兩隻雞蛋和一壺新釀製的甜糯米酒,生火煮了一碗甜酒蛋。


    沈珈葉洗漱完出來,便聞到了滿室的甜香。


    他走到桌邊,一碗熱騰騰的甜酒蛋放在了麵前,沈月揉則坐到對麵的位置。


    「嚐嚐看夠不夠甜,不夠我就再加點冰糖。」


    昨晚沈珈葉到了後半夜才睡著,現在已是上午了,沈秀莊在後院打掃雞舍,沈珈南在屋裏練字,堂屋隻有他倆。


    坐下喝了一口,冷了一夜的胃被溫熱的甜酒滋養著,精神都恢復了不少。這種甜酒蛋是沈珈葉的母親還在時經常會做的,小時候沈月揉跟她學過釀酒,雖然做不到完全一樣的口感,但也有七八分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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