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陳汐曾在小師姐離央身上體會過,就像成了被天道所放逐的囚徒,被摒棄於天地之外,極為難受。


    這讓他的神魂猛地顫抖起來,被壓抑得似要崩潰,渾身氣機、仙元,都瀕臨於一種欲要脫離掌控的感覺。


    但就在這一刻,陳汐動手了,毫不遲疑,根本沒有任何的思量,因為再不動手,下一刻,他就會被對方威勢徹底壓製,那時候別說動手,連自殺都隻怕辦不到。


    轟!


    他身影一閃,腳踏虛空,屈肘握拳,猛地一拳砸出,一條鮮紅如燃的火照之路鋪展而開,貫通彼岸。


    看著這火照之路,楚江王季康眼睛一亮,若有所思道:“彼岸圓滿,火照神拳,這等道法,連黃泉大帝齊山河可都沒能掌握。”


    平靜沉凝的聲音中,他輕輕一揮袖,山風鼓動,天地空間如幻化起層層泡沫,將那如燃如焚的一拳消弭於無形之間,涓滴不存,輕鬆愜意,像漫不經心拂滅一縷燭火那般遊刃有餘。


    陳汐嘴唇緊抿,眸光中如燃燒洶洶火焰,戰意洶湧。


    毫不遲疑,他再次出拳。


    一瞬間,千百重火照之路貫空而起,縱橫交織,猶若遮天火網,處處皆彼岸,火照滿蒼穹。


    但可惜,楚江王身影未動,僅僅一抬手,就將這一切攻勢瓦解消弭。


    “就這點微末之技,也想和本王叫板?”


    楚江王淡然說道,身影孤峻如崇山,聲音中雖未帶諷刺之意,可那種俯瞰眾生如螻蟻般的儀態,卻已是最大的漠視和不屑。


    陳汐不言,這時候的他,猶如一塊堅硬、執拗、頑固的石頭,對四周一切充耳不聞,隻一心專注於戰鬥之中。


    火照神拳進取無功,他便祭出劍籙,施展“裁決七式”。


    嗡!


    漆黑暗啞的劍籙,鋒芒內蘊,帶著一股無情而肅殺的威勢,如蒼天之刃,撕裂虛空而斬下。


    劃分陰陽!


    這一劍,乃是裁決七式的第一招,鋒銳無雙,講究的就是一個淩厲,無匹的淩厲,甫一斬出,那楚江王無處不在的威壓,竟是被撕裂開一個小缺口。


    這一幕,令楚江王季康略一訝然,“刑律司的裁決之力?崔震空那個老匹夫苦心孤詣無盡歲月,至今也沒能將其掌握,卻被你一個人間界的小家夥參悟習得,倒是有些出乎本王的預料。”


    話雖如此說,他動作並不慢,雙手在虛空中一按,天地仿似化作一個磨盤,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那一道迎麵劈斬而至的劍氣猶如紙糊,寸寸崩碎。


    陳汐遭受反震,身影踉蹌倒退,猛地噴出一口血來,臉色蒼白。


    他擦拭掉唇角血漬,執拗如故,拎劍再次橫衝而上。


    裁定乾坤,殺伐萬邪,善惡有判,曲直分明,萬法有度……這一部傳承自幽冥錄中的無上道法,被陳汐連連劈斬而出。


    劍氣縱橫,如裁決之刃,肅殺而無情,每一擊,都足以斬滅十萬裏山河,碾壓同輩任何強者!


    可麵對這一切,楚江王佇立原地,身影自始至終都未曾移動半步,隻揮動雙手,就將這一重比一重更可怖的攻勢悉數摧垮,輕鬆愜意之極。


    這並非是裁決七式不夠強,而是境界懸殊太大,一個是地仙八重巔峰,一個是真真正正的大羅金仙,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這種情景,已是和蚍蜉撼大樹,以卵擊石也沒什麽區別。


    不過陳汐對此依舊渾然不覺,一路衝殺,堅凝、執著、狠辣,毫無動搖,更沒有任何的氣餒。


    很快,他就渾身浴血,像成了一個血人,殷紅血水滴答滴答流淌於地,驚心怵目。


    這並非是楚江王主動出手將其擊傷,而是他不斷衝鋒,遭受到的反震之力所侵襲,由此就可知,那楚江王有何等可怕了。


    身影不動,就將陳汐吃的死死的。


    若是他主動出擊,隻怕一瞬就分出了勝負。


    但奇怪的是,楚江王季康並沒有這麽做,就像貓戲耗子一般,似是並不急於殺死陳汐,而是想要看看,這個來自人間界的小東西,是如何自己把自己給殺死的。


    轟!


    很快,陳汐招式再次一變,收起劍籙,雙手驀地結出一個古樸手印,那一刹那,一股可怖的撕扯之力,將虛空都崩碎塌陷、化作亂流飛舞。


    埋藏諸天,沉淪之印!


    這是“沉淪鎮天經”中的三招妙法之一,以沉淪為印,震天、撼地,欲將天地都埋葬沉淪!


    這一刻,楚江王季康眼睛開闔,爆綻出縷縷精芒閃電,“果然如此,怪不得能掌控‘沉淪之禁’,本王終於明白了!”


    轟!


    這一刻,陳汐手掌結印,鎮殺而至,但那楚江王季康竟是動也不動,如若魔怔了一般,神奇中浮現出一抹奇怪之色。


    對於此,陳汐自不會半點猶疑,掌印破空,狠狠拍在楚江王季康身上。


    然而下一刻,他就察覺到不妥,因為對方身軀,就如同一片深不可測的汪洋,將呀這一擊的力量全部給化解消弭。


    尤為令他心悸的是,他分明察覺到,對方體內,竟同樣蘊含著一股沉淪之力,甚至凝練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法則之力!


    砰!


    楚江王一唿一吸,身軀內如一座汪洋猛地翻滾,陳汐隻覺渾身一震,踉蹌倒飛了出去,再次噴出一口血來。


    這時候的陳汐,渾身血漬,臉色蒼白幾欲透明,哪怕擁有蒼梧幼苗補充仙元,可體內的創傷之嚴重,令他依舊感到有些吃不消,火辣辣的疼痛,氣機和肉身,都隱隱約約有了一種崩潰的跡象。


    “這便是大羅金仙嗎?果然非如今的我能夠抗衡……”


    陳汐粗重喘息,目光赤紅,猶如瀕臨絕地的困獸,心中到是並無任何氣餒,隻是通過這一場近似以卵擊石的戰鬥,令他認清了一個現實。


    “繼續,否則本王立即殺了你!”


    見陳汐不動,一直淡漠而從容的楚江王季康竟似是有些不耐,沉聲開口,透著一股頤指氣使不容拒絕的味道。


    “看來,你雖把沉淪奧義凝練為了法則之力,卻沒有掌握能夠將其威力徹底發揮出來的功法。”


    陳汐僅僅一刹那間就猜出了對方心思,唇邊不由泛起一抹濃濃譏誚。


    “不錯,本王坐鎮苦海之畔無垠歲月,日日夜夜參悟沉淪之妙,可惜除了‘沉淪鎮天經’之外,卻沒有一部功法能發揮沉淪的全部威能。”


    楚江王季康迴答的光明磊落,坦蕩從容,目光灼灼盯著陳汐,道,“而你,一個來自人間界的小螻蟻,竟能掌握這一部功法,讓本王也有些嫉妒了。”


    見對方道破自己所習功法,陳汐抿了抿嘴,沉默片刻才說道,“你一直不動手,莫非就是為了確認這一點?”


    “你修為雖低,人倒是並不太蠢。”


    楚江王季康淡淡說道,“無論你掌握彼岸、裁決道意,還是掌握沉淪道意,本王皆都不奇怪,因為這幽冥界中,掌握彼岸的有黃泉大帝,掌握裁決的有刑律司,而掌握沉淪道意的,則有本王。”


    頓了頓,他繼續道:“真正讓本王感興趣的是,你所施展的道法,火照神拳、裁決七式、沉淪鎮天經,放眼整個幽冥界中,能夠同時掌握這三種至高傳承的,隻有一個人能夠辦到,那就是當年的第三任幽冥大帝!”


    陳汐眼睛一眯,心中有些沉重,果然不出所料,對方已經猜出了一些什麽。


    “如果本王猜測沒錯。”


    楚江王季康霍然抬頭,眸光如驚雷閃電,冷冷鎖定陳汐,“你應該就是第三任幽冥大帝的傳人了!”


    陳汐想了想,平靜道:“算是吧。”


    見陳汐承認,楚江王季康並未流露出任何的興奮之色,反而饒有興趣道:“在你死之前,可否告訴本王,你是如何瞞過漫天神佛的耳目,而能夠存活至今的?”


    陳汐明白對方的意思,身為第三任幽冥大帝的傳人,絕對是禁忌中的禁忌,根本無法逃脫三界諸神的滅殺。


    不過他的情況有些特殊,按照小師姐離央的說法,當他獲得河圖碎片那一刻起,命格已經被掩蓋,成為了天道眼中的一個異端,自然不虞被那些神佛大能給察覺了。


    當然,這一切陳汐並不打算告訴對方,他抬起眼眸,直視著楚江王季康,平靜道:“我還沒死,所以你也沒知道的必要。”


    楚江王季康怔了怔,旋即輕笑道:“怎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不認命嗎?”


    陳汐抿嘴不言,唯有一對目光,沉靜執拗如故。


    風,可以吹起一張大白紙,卻無法吹走一隻蝴蝶,因為生命的力量在於不順從!


    “既然如此,那本王隻有先殺了你,然後從你神魂中搜集到想要的東西了。”


    楚江王季康笑了笑,聲音卻是冰冷而無情,透著一股生殺予奪的至高氣息。


    “那就來吧。”


    陳汐平靜迴答,字字鏗鏘。


    見此,楚江王大笑,聲震八方,那一直佇立原地的身影在這一刻終於動了,下一刻,一隻修長寬厚的大手已是穿透虛無,來到陳汐頭頂靈台之上,一拍而下。


    快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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