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一幕,鹿北羽的神色中頓時多出一分鄭重,抬頭望了望蒼穹,若有所思道:“如果你我開戰,不止是這座城,隻怕整個國度都要覆滅,這種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邱玄書凝眉沉思片刻,道:“承擔不起,不過我卻可以保證,這條長街也不會被毀掉。”


    說著,他舉起手中那漆黑的戒尺,輕輕在虛空中一叩。


    嗡!


    轉瞬之間,兩人所處的地方,空間猛地翻滾起來,像潮汐般洶湧,像無數的浪花堆積,僅僅眨眼間,就已恢複平靜。


    街還是這條街。


    城還是這座城。


    一切變化都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可在鹿北羽眼中,自己所處的空間,卻成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區域,仿似由無數空間層層堆積,有著無垠般的大小。


    “方寸聖道尺!”


    鹿北羽眸中驀地綻出一抹如電精芒,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微微變化。


    傳聞中,方寸聖道尺乃是太古一位擁有驚天動地之能的聖賢所煉製,那位聖賢並非人族,而是兇獸帝江一族的一個妖類,天生掌控空間大道。


    而那柄方寸聖道尺,就是由其以自身浩然正氣孕養,以空間法則所煉製而出的一件聖器。


    這等空間聖器,一旦祭出,方寸之間,無垠空間層層疊加,變幻無窮,大可以無垠,小可以化作一粒沙塵,若不小心被困其中,甚至可能永生永世迷失其中,再難以脫身!


    “鹿宗主果然博聞多識,小生好生佩服。”邱玄書謙和一笑。


    轟!


    鹿北羽不再多言,縱身一躍,掌蘊熾盛赤色光澤,猶若一道耀眼赤練,朝邱玄書劈斬而下。


    他已被邱玄書激起了無盡慍怒,堂堂十大仙門之一天衍道宗掌教,今日卻被一個後生晚輩糾纏成這般模樣,這若傳出去,外界眾人該如何看待他?


    大戰一觸即發。


    麵對鹿北羽的攻勢,邱玄書神色依舊溫潤而謙遜,張弛有度,他的攻勢也和其人一樣,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戒尺筆直劈打而去,猶如鐵索橫大江,砰的一聲就將鹿北羽的攻勢化解。


    不待招式用老,他手腕一轉,戒尺如驚龍出淵,直削對方的麵門。


    轟!


    戒尺飄灑億萬青濛濛光澤,那是浩然正氣,自有一股所向披靡的巍峨浩大氣息,一路碾壓而去,竟給人以無可撼動之感。


    鹿北羽眼皮一跳,這小子戰力居然也如此了得?


    他猛地一聲大喝,掌指如抓山嶽,凝結出一尊寶印,繚繞赤色電弧,挾一股斬殺萬物的氣勢硬撼而去,欲要震飛戒尺。


    啪!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那戒尺猶若會瞬移般,輕鬆穿透其掌力,直接一下狠狠打在其手背上,就像被一塊燒紅的烙鐵砸中似的,整個手掌猛地紅腫起來,一股火燒火燎的鑽心疼痛蔓延上臂膀。


    若非閃避及時,光是這一擊,就差點將其手掌廢掉。


    “將空間疊加融於一擊之中!這小子在空間大道上的造詣未免太可怕了……”


    鹿北羽臉色一沉,也顧不得疼痛,祭出一柄靛藍色道劍,如蘊含一道汪洋般,彌散出億萬瀲灩水波,不再以肉身硬拚。


    這是他仗以為名的寶物“海魂射光劍”!


    此仙劍乃是由碧淵之海中的上古海魂煉製而成,其內融合了天地奇寶陰凰神光,專殺罡煞、空間、魑魅、幻影一類的攻勢。


    “好劍!待宗主駕鶴西歸,小生一定將其好好保管,以免蒙塵世間,暴殄天物。”邱玄書眼睛一亮,嘖嘖讚歎不已。


    鹿北羽臉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冰冷沉聲道:“把殺人奪寶這種下三濫的勾當都說的這麽文雅,你這小家夥可太虛偽了,著實該死!”


    話音剛起,他已劈手斬出一道玄奧劍氣,億萬水波如驚濤駭浪般洶湧,其中充斥的盡是細碎若牛毛的劍芒,聲勢滔天,朝邱玄書席卷而去。


    轟隆隆!


    劍氣如潮,所過之處,虛空片片齏粉,產生出一股大道雷鳴之音,殺伐之氣鋪天蓋地,若是在外界,光是這一擊,都足以將鬆煙城徹底抹平幾十迴了。


    “空間周循,鬥轉星移。”


    邱玄書手中戒尺一引,如割陰陽,就見那洶湧劍氣像被牽住鼻子的水龍一般,掉頭朝鹿北羽轟鳴而去。


    轟!


    鹿北羽眼眸一凝,劈手將這一擊震碎,臉色已是陰沉起來,“移花接木?看來你這小東西是把空間大道臻至圓滿地步了啊!”


    “鹿宗主過獎了。”


    邱玄書謙虛一笑,旋即正色道:“接下來,該換做小生反擊了。”


    說著,他整個人倏然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整片空間中,突然湧現一篇篇的錦繡文章,字字珠璣,綻放無量浩然氣。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陳宿列張……”


    “夫天地大道,如四季更替、似星軌演痕,妙玄深微,洞幽尋真……”


    “浩浩乎,泱泱乎,聖人絕學,開天地之心,立太平之意……”


    一道道宏大的吟詠聲,在天地間迴蕩,如黃鍾大呂,如諸聖誦經,化作一股浩大的波動,迴蕩不休。


    一刹那間,鹿北羽臉色驟變,這是一種罕見的無上道法,化儒道大義於音律之中,看似無形,卻最具殺伐!


    配合眼前這由“方寸聖道尺”開辟而出的無垠空間,令他想閃避都無處閃避!


    轟隆!


    一道由無數錦繡字跡化作的洪流,猛地衝撞而至,為首是一個古樸的“鎮”字,宛如凝重的山嶽般,鹿北羽措不及防之下,隻能硬撼。


    砰的一聲,他整個人被震得踉蹌倒退,身形狼狽,右臂都一陣發麻。


    然而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行錦繡字跡唿嘯而至,那是以“明”字開頭,大放光明,熾盛若烈日,刺的鹿北羽眼睛一陣生疼,不得不再次閃避。


    “裂!”


    “困!”


    “崩!”


    “灼!”


    ……


    就這樣,一個個飄灑而蒼虯的字跡,猶若聖賢筆下通靈的文章,唿嘯天地之間,頻頻攻殺鹿北羽,將其逼迫得隻能被動防禦,渾身衣衫破損,頭發披散,很是狼狽。


    “該死!不可知之地的傳人難道都如此變態嗎?”


    鹿北羽驚怒交加,他萬萬沒想到,邱玄書的實力居然會如此強大,比之那陳汐竟似也不逞多讓,一身儒道浩然正氣更是臻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令他都有一種想要逃走的衝動!


    “斬!”


    邱玄書大步而來,手中戒尺上氤氳出一個筆鋒鋒利猶若閃電般的古老字體,當頭朝鹿北羽斬去。


    這一擊,簡簡單單,卻道盡了“斬”之一字的神韻,仿似無可抵擋,仿似在前,也必將被一斬為二般。


    鹿北羽終於色變,感受到一種致命的危險。


    ……


    陳家府邸前。


    包括陳昊在內的所有人麵麵相覷,一臉的怪異之色。


    在他們的視野中,長街上,如此寂靜和冷清,沒有一丁點的聲音,唯有兩道身影在那不足百丈範圍內頻頻閃爍。


    由於他們的動作太快,且舉手抬足之間釋放出諸般熾盛光澤,令得人們也看不清楚其中的究竟。


    但毫無疑問,這一幕太怪異了。


    就像發生在另一片空間中一樣,而他們能夠看見的,僅僅隻是一種投影。


    這讓人們想起了沙漠中常見的景象——海市蜃樓。


    “化方寸之間為須彌芥子,其內自成世界……這尊稱自己大哥為小師叔的年輕人,未免也太強大了……”


    陳昊喃喃,在場之中,唯有和他一樣的寥寥數人看出了其中的玄機,目光中皆都不可抑製地泛起一抹震驚。


    “大哥他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厲害一個師侄,由此想來,大哥如今的修為隻怕也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一旁,翡冷翠輕聲說道。


    “那是一定的!”陳昊毫不猶豫答道,鏗鏘有力。


    哪怕如今已成為大楚王朝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對自己大哥陳汐的崇慕可是半點都沒有消褪過。


    “鹿宗主,抱歉,小生不欲殺人,奈何世事難料啊,誰讓我如今多了一個小師叔呢……怪也隻能怪天意弄人了,抱歉,抱歉……”


    邱玄書的聲音,突然在天地間響起,依舊溫和而謙遜。


    可當他的聲音剛落下,一蓬濃稠猩紅的血雨,飄灑長空,紛紛墜落在那清冷而空寂的長街上,平添一份令人心悸的詭魅氣息。


    與此同時,一襲青衣,眉眼溫順,神態謙和的邱玄書,拎著一柄靛藍色的仙劍,悠悠走在血漬斑駁的長街上。


    他身影卓然,就像一個進京趕考的儒雅秀才,可誰又能想到,就在之前,十大仙門之一的天衍道宗掌教鹿北羽,被其輕鬆抹殺?


    見此,眾人怔怔,沒來由感到渾身一寒,這個秀才模樣的家夥,可絕對是一個不能招惹的恐怖大人物!


    ……


    湖心島之畔。


    季禺抬頭,訝然地看了一眼剛剛返迴的邱玄書,道:“很不錯的實力,比你師尊當年可強太多了。”


    邱玄書躬身作揖,謙遜道:“前輩過獎了。”


    季禺淡然笑了笑,道:“離開的時候,把這兩個小家夥也帶上。”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的陳瑜和陳安,“你應該知道,青麓書院中的《太上浩然經》還差三十三卷,你若想看,就帶他們一起前往玄寰域,找到陳汐,自然有機會前往神衍山。”


    邱玄書肅然,再次躬身作揖:“多謝前輩指點。”


    這一天,天衍道宗宗主鹿北羽身死大楚王朝境內,不可知之地的傳人邱玄書,帶著陳瑜和陳安離開鬆煙城,前往玄寰域之中。


    離別無須多言,因為有太多的叮囑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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