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表情微變,他任由中原中也奪過手中剩下的資料。


    中原中也並沒有完全信任他的話語,反而更加警惕他。


    太宰治沉默不語地注視著中原中也離開,發出一聲嘆息。


    與他讀取的記憶完全不同,果然沒有經歷那些事,中原中也就不會信任他。下一次龍頭戰爭到來,也不清楚對方是否會放心地開啟「汙濁」,迫不得已的話,隻能用那種辦法取得中原中也的信任了。


    於是他拿刀刺向了自己的大腿。


    太宰治最怕這種直接的痛意,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他無法像那個世界的太宰治一樣,水到渠成地與中原中也互相信任。


    對上中原中也詫異的雙眸,看著那對方猶豫地脫去手套,聽著對方低沉的嗓音念著那句詩,見那手臂上的紅痕像荊棘一般漸漸爬上,他眼中是難以抑製的興奮。


    感受著腿上那刻骨的疼痛,他扯出一個笑容,親眼感受還是不一樣。


    對於這位中原中也來說,今天的事將會無比難忘吧。


    他希望中原中也能夠記住這件事,記住他是為了取得信任不惜傷害自己的人,這樣他在中原中也心中也能占一席之地吧。


    中原中也第一次開啟「汙濁」時,他切身實際地體會到了自己不是人類這件事。


    如果說在這之前,他對自己的身份隻有一點疑惑時,在開啟「汙濁」的那一刻,他像是迴到了沉睡的時候,隻能感知到外界的事物。他能夠控製自己的身體,卻沒法讓自己停下來,像是靈魂被關在身體的一角,他隻能旁觀這一切,並且眼睜睜地看著異能侵蝕著他的身體。


    中原中也有些慌亂,麵前的澀澤龍彥被打退了,但他卻仍舊像是發瘋一般釋放異能,破壞著破敗的大樓。


    這就是他體內的「怪物」嗎?


    他這又與人類有幾分相像呢?


    為何太宰治那傢夥那麽篤定地說他是人類?


    接連的疑惑冒出,他的身體自動走向了無法行動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看著麵色慘白的少年靠在柱子上,那人露出的一隻眼正新奇地打量自己,臉上卻依舊掛著看不透的笑容,對方沒有躲閃也沒有任何退卻之意,而是忍受這疼痛,冒著冷汗毫不猶豫地朝自己走來,而後輕聲開口。


    「中也,辛苦你了。」


    中原中也那緊繃的神經在此刻鬆懈,他感受到那股力量正在完全退去,還以為自己會倒在地麵上,在失去意識之際,他落入了溫暖的懷裏,隻不過,這個懷抱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


    「太宰……」


    他用盡力氣發出聲音,想說話語最後變成了氣音,他沉沉睡去。


    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太宰治可以信任。


    等他睜開眼時,便是在黑手黨的病房裏。他掛著吊水,床邊是疊著整整齊齊的西裝外套,上麵放著帽子。


    中原中也打量上麵整齊的摺痕,他不禁發愣,他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太宰治,也沒想到對方大腿受傷後還會努力地抱住他,明明隻要把他放在地板上就好。


    他誤解了太宰治,那當初在實驗室時,對方如此篤定地說他是人類,應該是知道他會為自己的身份迷茫而在安慰他吧。


    中原中也被這個想法嚇到了。


    可他迴想太宰治當時的話語確實能感受到幾分慰藉,那份強大的力量遠遠超出他的想像,即便隔著身體,那強大的力量依然令他發出不受控製的笑聲,令他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那湧出的力量在引導他去破壞周身的一切。


    這可不是人類該有的姿態。


    他看著手腕上微小發黑的劃傷,又稍稍放心了一些。


    可能他是沒有記憶的人類,可能他的精神是那份資料裏的一串字符,但這些都不重要,他與那些克隆體不同,他的身體是切切實實的人類。


    至於他的精神……


    之後就沒有時間讓中原中也去探尋自己的存在了。


    太宰治當上了黑手黨首領,中原中也成為他身邊的第一幹部,為了黑手黨的和平,他們比以往更加忙碌。


    有時候,中原中也看著一直沒睡的太宰治睜著眼設局摧毀敵方組織,他覺得這世界沒有比太宰治更不像人的人了。


    可等太宰治跳下去自後,那源源不斷的恨意把中原中也淹沒,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因為太宰治變得不像自己。


    他變得比以往更加焦躁多疑,連報復心也更強了一些,失眠成了常態,他的精神染上了太宰治的身影。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在逐漸變成一隻失控的怪物。


    「你比任何一個世界的中原中也,都更加像人。」


    可此時此刻,麵前自稱為自己哥哥的人,在對自己說什麽?


    中原中也一時有些茫然,由一個非人的存在說自己像人,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


    他從過往的迴憶中抽離,問麵前的魏爾倫,「為什麽這麽說?」


    「人類最可悲的部分便是不完美,他們會為了各自的欲望而去做一些愚蠢的事。」魏爾倫的語調平緩,他看向中原中也,眼中帶著幾分悲憫,「我的弟弟是自由又堅定的人,這世間任何事都不會阻擾他的選擇,也不會令他駐足停留。」


    中原中也思忖片刻,魏爾倫口中描述的中也與他完全不同,他覺得有些諷刺。


    「但你……」魏爾倫走到他麵前,彎腰與他對視,「你擁有人類最強烈的感情,那便是愛與恨,你會為此改變,會為此變得不像你自己,那衍生的負麵情緒,那一切令你煩擾的存在,都是人類自身最為痛恨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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