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就卯起勁來吃,娘要多吃點,弟弟才會長得快。」看著娘親五、六個月大的肚子,陸青瑄心驚膽跳,一個人的身體裏怎麽裝得下另一個人,越長越大會不會破掉啊?


    重生前的她沒經曆生產之苦,也沒看過別人生娃兒,因此她既好奇又害怕,盯著看卻不敢摸一下。


    「你又知道是弟弟,萬一是妹妹呢?難道你不喜歡她,把她塞迴我肚子呀?」一聽女兒喊弟弟,顧九娘笑得嘴都闔不攏,人家說小孩子的嘴最靈驗,能通鬼神。


    在每個當娘的心裏,不管孩子幾歲了都是孩子,即使女兒已定了親,在顧九娘眼中仍是那個蹣跚學走路的小小人兒。


    她的一生無所盼,就盼著女兒長大成人,找戶好人家相夫教子,不求女婿高官厚祿,隻願真心疼惜,把她得不到的都給女兒,小夫妻不爭不吵,攜手共度白首。


    這是她曾經的願望,等著、盼著,願君早日歸來,妾身年年舘青絲,倚門相望。可是人是來了,卻是薄幸另娶,她隻能委身為妾,至死穿不得正紅衣裙,見著正室還得曲膝行禮……


    想到令人難過的曲折遭遇,顧九娘眼底為之一黯,她到底是委屈了自己,隻為了放在心底很多年的那個男人。


    「一定是弟弟,我還要靠他撐腰呢!」出嫁的姑娘要有底氣,全憑娘家的兄弟爭氣。


    「撐腰?」她噗哧一笑。


    她弟弟才多大呀!能給她撐腰,真是孩子氣的話。


    「娘別笑,弟弟再小也是你我的依靠,若是我被欺負了,遇人不淑,起碼他能揄根燒火棍,邁開小短腿為我討公道、捧打負心漢,打得他抱頭鼠竄。」陸青瑄作勢空手揮燒火棍,左打右打,打得虎虎生風,還假意拭汗,表示她打得很累。


    「什麽遇人不淑,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嗎?還有,不許喊娘,是姨娘,進了京城,大戶人家的規矩得守著,不能鬧出笑話。」顧九娘喉頭發澀,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她一聲娘,這是割她的心。


    不該為妾的,她把一身尊嚴都舍棄了。


    「是娘,不改。」陸青瑄賭氣的臉一轉,又往窗口一趴。


    「瑄兒,聽話。」她越大越難管教了。


    「不聽。」陸青瑄捂著耳朵,下巴頂著窗沿。


    「你……」


    「咦!那是什麽?」好像是……血?


    「哎呀!我的祖宗,你怎麽把半個身子都伸出車窗外,快進來……」心口一抽的顧九娘拉住女兒的腰封,想把她拉進馬車。


    「我再看一眼……」確認一下。


    自從重生後,陸青瑄發現她的五感超乎尋常人,似乎特別敏銳,耳朵聽得更遠,嗅覺變得更靈敏,兩眼不隻能看得見三裏外的景致,連夜裏也能視物,一清二楚,像夜行的貓兒,她能感覺到拂過麵頰的氣流打哪個方向來。


    之前三閑表哥被嫡姊、庶妹攔住,惡語羞辱的時候,她的耳朵動了,所以才讓丫頭去看看發生什麽事,兩個院子外的動靜如在耳邊,她閉著眼睛都有種人在當場的感覺。這事她誰都沒說,也不會特意表現出來,五感強又不能當飯吃,反而容易招禍,能不用就不用。


    「瑄兒,姨娘要生氣了。」顧九娘沉下臉,讓車內的陳娘子出手將孽女扯進車內。


    「好啦!好啦!我不看了,你消消氣,別傷到我弟弟。」她說著討好的話,鼻子對外嗅了嗅。


    「你弟弟比你乖多了,他在我肚子裏從來不調皮搗蛋。」就女兒讓她操不完的心,明明是教了規矩,可是一天比一天跳脫,令她憂心不曉得哪裏出了差錯。


    心頭不安的顧九娘迴想了一下,似乎從女兒落水之後就有了轉變,她昏迷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我沒死嗎」,而是「娘,你不是死了嗎?怎麽又活過來」的胡說。


    當時她真當女兒燒糊塗,夢囈不斷,嘴裏喊著大小姐、三小姐的名字,像是她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恨得想把人殺死……


    「那是他知道他要是不乖,他一出生姊姊就會打他小屁股。」她又做了個拍打的手勢。


    「你呀!不能像個姑娘家嗎?我真怕對不住三閑少爺,把女兒養得帶不出去見人。」她語重心長,微歎口氣。


    陸青瑄縮了縮肩,笑著裝乖。「陳師傅,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氣味腥膻?」陳娘子鼻翼一動,吸了一口氣。「沒有異味。」咦!怎麽會,很濃的血腥味呀!「秀婉姊姊,你呢?」


    身為醫者的季秀婉取出腰間的香包。「我自配的驅蟲藥包,裏麵有二十七種藥材,蛇鼠蟲蟻不會靠近。」


    「不是藥香味,而是……」看見數雙困惑的眼望向著她,話到嘴邊的陸青瑄登時沉默,不發一語。


    她想著,滴落的血滴似乎從某輛馬車的車板滲出,馬車的前方聽起來應是掛了葫蘆的喀喀作響……啊!那是三閑表哥坐的馬車,上午在河邊歇息用幹糧時,他好像消失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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